機關裡的女人 第五章 官場交際花 (2)
    張副省長望著滿桌的佳餚說:「我在廣州住五星級賓館,也不過就這水平!」

    說著,他站起來很瀟灑地雙手捧起一杯酒:「趙市長、林書記、易縣長、在座的各位朋友,首先我代表省政府敬你們一杯,希望你們把盤龍縣建設得更加美好。」

    這些純屬客套的話,沒有人認真聽進去。林書記和易縣長心裡想,下午該怎麼安排才合適?據說張副省長要下基層,尤其是要到鋼鐵公司去。省長作風紮實,讓人欽佩。於是基層領導再三要求陪同,都被婉言謝絕。張副省長的秘書交代,省長要轉變辦事作風,不需要人陪著去。

    林書記想抓住這個跟張副省長親近的機會,私下裡向秘書討教怎麼辦,秘書說:「省長是個很謹慎的人,他說過的話很難改變。林書記,您放心,機會還有。」

    午飯後,張副省長出發到盤鋼去,誰也不知道他帶著特殊使命。離家臨行時,他夫人侯佳妮一再叮囑他:「去時多搞兩張批條,這些事托別人干有把柄,不方便,還是自己去好些。」

    張副省長是北方人,曾在鋼鐵公司工作過,也是從這裡發跡的。即便如此,他仍在心中嘀咕,人心隔肚皮,就連身邊的秘書也得防著點。否則,一不留神就會把你給賣了。他這次特別安排秘書說:「一會兒我和總經理談事,你到宣傳部去給我找些資料,我參考參考。他們公司發展太快了,我怕不懂行說走調。」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鋼鐵公司。這是個擁有幾萬人的大企業,公司經理享受正廳級待遇。張副省長徑直來到經理室,開始他說3點鐘來,可是兩點鐘就到了。李經理原本準備兩點半到辦公室等他,沒想到這一提前,大樓裡還空空的,連歡迎儀式都沒辦法舉行。張副省長追求的就是這種效果,免得眾目睽睽不好辦事。

    熊秘書按張副省長的吩咐,在進廠前一刻鐘,才給公司李經理打電話。李經理一下從床上彈起來,睡意頓無。他心裡明白,如果不接待好,恐怕項目專款就到不了位,要爭取點物資和貸款就更不可能了。他心裡明白張副省長要的是什麼,對大駕光臨的領導他接待多了。有什麼辦法,鼻子大了壓住嘴巴,簽字批條,承擔責任的是自己,有啥事決不能牽連領導。對每次接待,李經理都如履薄冰,心驚膽戰,有的領導獅子大開口,要的數額太大了,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可要是頂著不辦,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捲鋪蓋走人,沒準還會吃牢飯。

    眼下鋼錠如此緊俏,位高權重的要員跟饞貓似的,盯上這條活魚不放。李經理一路小跑著去迎接,心想張副省長這會兒來是避人耳目,要的數額一定特別大,真讓人頭疼啊。李經理誠惶誠恐地進了辦公大樓,對張副省長點頭哈腰:「來晚了,實在對不起,請省長原諒。」

    張副省長很客氣地說:「是我自己不請自到,怎麼能是你的錯。」

    雙方都在非常到位的客套中開始了正題。張副省長說:「有件事呀,我都不好開口,但是中央的一位領導托到了,我又不得不辦,搞點鋼錠給領導的家鄉,支援那裡的建設,毛主席不是說嘛,無產階級只有解放全人類,才能最後解放自己嘛。雖然我們省也缺這玩意,可是領導開口了,我們也只有支持。」

    表面看張副省長話說得很乾脆,讓你抓不著一點把柄,實質上是怎麼回事,兩人心裡都明白,這樣的場合李經理經歷得太多了。做大官的,過頭的話是從來不說的,而且多有一個人在場都不會說。很快事情就談妥了,兩人繼續漫無邊際地談著,那些看似家常的話,感覺很隨意,其實句句都是考慮再三才說出來的。張副省長臉上帶著那種貌似冷酷的傲氣,這傲氣是在長期的官場生活中滋養出來的,有一種君臨天下的味道。

    李經理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雖然一直帶著謙恭的微笑,可說出來的話語卻帶著鋸齒。官場上的潛規則就是權力交換,別人給你送真金白銀,你要拿同等價值的東西來交換。李經理是財神爺,這會兒掌握著主動,他一點點地打磨著張副省長的傲氣。錢這東西,花著痛快,但拿著也燙手,有一種潛在的威懾力。李經理柔中帶剛,他是讓張副省長明白,他頂著雷在替他辦事,將來自己有什麼事找到他,希望得到相應的回報。

    兩人玩了一會兒太極推手,達成了某種默契。然後張副省長打著哈哈說:「走啦,那邊還有工作等著我。」

    熊秘書早等候在車上,他已熟悉了張副省長的這套思路,當要干緊要事時,總會找理由把自己支開,不讓你嗅到一丁點腥味。熊秘書明白,自己得裝傻,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能問,這就是民間常說的:裝憨得頓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張副省長上車後,瞇著眼睛,他已經意識到不能再與李經理碰面了。從今天的談話中,他感到李經理城府很深,是成了精的人,自己如果不小心將會陷在裡面,還是讓小古來幹這事為妥。古勇是機關勞動服務中心的,幹這些是他的分內事。再說,這小子很「懂事」,辦完事後他知道該怎麼做,自己只需打電話就行了。

    當天晚餐後,張副省長剛到大廳,就看見不遠處沙發上等候的小古。小古見到張副省長,快步迎上前來,畢恭畢敬地說:「張省長,您好!在您的關心下,上次那事我已經辦好,明天到家匯報,好嗎?」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彷彿就是匯報工作,可潛台詞張副省長讀懂了。那就是,明天送錢來。張副省長點點頭,沒說什麼。這時一陣香風襲來,楊麗英笑吟吟從小古身後走出,她秋波流轉,嬌媚動人。小古忙向張副省長隆重介紹楊麗英。楊麗英話語輕柔,無限仰慕地看著張副省長,讓他感到特別得愜意,彷彿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撫摸著他的隱秘處。

    楊麗英柔軟無骨的小手緊緊握著張副省長,眼睛含情脈脈,打著梭子遞著秋波,一股濃濃的柔情迅速把張副省長包裹住。那雙溫柔的小手傳遞著特殊的語言,似乎在暗示著張副省長什麼。張副省長被楊麗英電得麻酥酥的,這種恰到好處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張副省長位高權重,在男女關係上一直很謹慎。這回遇上情場老手,不禁也動了凡心。楊麗英這個年齡的女人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散發著強烈的氣息,她可以儀態萬方,也可以放浪形骸,她知道什麼樣的場合、什麼樣男人渴望什麼。她能讀懂男人,把握男人的脈,她輕柔地說:「今天遇見您,是我內心的節日。我們中心有您的支持和幫助,將無往而不勝。」

    張副省長笑呵呵,一時不好說什麼。

    楊麗英接著說:「能否請省長給尊夫人說一聲,小楊想去您家拜訪,這是我嚮往已久的事。」

    話不多,意思卻很明白。楊麗英微笑著跟張副省長道別,留下驚鴻一瞥。

    次日晚上,楊麗英就登門拜訪了。張副省長不在家,他夫人接待了楊麗英。張夫人是位醫生,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對於不請自來的女人,她本能地有一種戒備心理。

    在張夫人轉身倒水之際,楊麗英坐在沙發上極為認真地打量著這位尊貴的夫人。她高高的個子,富態的身體流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貴氣,這種氣質高雅而富貴,與她在一起,楊麗英感到一種莫名的心理壓力。

    楊麗英破天荒產生一種自卑感,人家是優雅的蓮花,自己卻是妖艷的罌粟花,在張夫人面前,她自慚形穢。卻突然有一種挑戰的心理,在心中說,別得意,你男人早晚會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這時,一杯香茗遞到眼前,打斷她的遐想。她慌忙接過,臉上堆滿了謙恭的諂笑。楊麗英的變臉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對什麼性別,什麼身份,有什麼用途的人,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時間,她變出不同笑臉,讓你感到巴巴實實,恰到好處,絕大多數人都會被她這無聲的語言打動。

    張夫人有著居高臨下的滿足感。的確,她有這資本,公共場合她是眾人仰慕的副省長夫人,在單位她侯佳妮是婦產科主任,求助於她門下的人如過江之鯽。

    上天對侯醫生實在太厚愛了,她父親是原主管文教衛生的副省長,她叔叔現在中央某要害部門擔任副部長。張副省長正是攀著這棵大樹,才毫不費力就登上了副省長的寶座。張副省長也曾對別的女人動過心思,可是一想到家裡背景顯赫的夫人,他就偃旗息鼓了。他實實在在是有賊心沒賊膽,他喜歡嬌美的女人,更喜歡有情調或是媚態的女人,對這種女人他往往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浮想聯翩。對於老婆,他敬重多於愛意。他希望像戰士一樣征服女人,不願意處處被女人壓制管束。要讓他放棄家庭和仕途,找一個小鳥依人的小女子,他即使再愛,也沒有這份膽量和氣魄。

    楊麗英輕聲細語地說著精心編織的恭維話,馬屁拍得不留痕跡。張夫人怡然自得,對楊麗英有了一點好感。言多必失,楊麗英在心中提醒自己火候差不多了,該告辭了。她起身誠懇地說:「大姐,我一直很仰慕您。早聽說張省長的賢內助下得廚房,上得廳堂,百聞不如一見,您太完美了。」

    說著,她從提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首飾盒,輕輕地放在張夫人手裡說:「我的一點心意,太小了,不成敬意。」

    不容張夫人說什麼,她已輕快地閃出了門,邊走邊說:「今天打攪您了,真是不好意思,算認個門。以後有什麼事,大姐儘管吩咐。」

    送走楊麗英,張夫人也沒把那小首飾放在眼裡,她認為這不過是一枚裝飾品罷了。晚間新聞都看完了,丈夫還沒有回來,她閒坐無聊,才隨意打開小盒,一看價格,她感到有些不安。原來這是一枚碩大的白金鑽戒,標牌上有明顯的價目,裡面還有一張發票,價目標牌與發票是吻合的——18300元。

    張夫人愣了一下,倒不是這個禮物有多貴重,而是她知道得人錢財是要替人消災的,楊麗英會有什麼事讓我們辦呢?退是不可能的,不退又得叫老張幫她辦事,會不會引狼入室呢?她不願意讓任何一個女人跟丈夫走得太近,憑著女人特有的敏感,張夫人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有種不安分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對男人極具誘惑力。不過,她轉念一想,諒她沒這個膽。

    從盤龍縣回到省城,張副省長接連幾天都參加接待外賓的活動,會見、談判、簽約等忙得不亦樂乎。直到有一天,歡送酒會結束後,在回家的路上,熊秘書對張副省長說:「辦公廳出大事了,王副秘書長被紀委請進去了。王副秘書長進去後,還牽出了許多事,連小古給他一套不過一萬元的音響,他都說出來了,還有小古送他出國用的幾千美元等等。恐怕下一步就該請小古進去了。」

    張副省長感到頭一下大了,連忙追問:「哪個小古?」

    熊秘書輕鬆地說:「就是辦公廳下屬勞動服務中心的那個古勇,他爸爸古朝忠原來也是我們省政府的副秘書長。」

    張副省長心中一怔:「涉及到古勇是肯定的嗎?」

    熊秘書接著說:「肯定的。聽說王副秘書長還涉及到桃色事,看來又要折騰一陣了。」

    原本是秘書很隨意的幾句龍門陣,可對張副省長來說,無疑是個極壞的消息。他立馬預感到,來勢不妙,得趕快梳理辮子,否則會無還手之力。

    張副省長回到家裡,把這個情況對夫人說了,兩人開始回憶近幾年和古勇有哪些交往,接受了多少錢及物,而這些又要怎麼處置才能不與自己攪在一起,對此得趕快安排才行。那幾天,對他們夫婦來說是非常糾結的日子,畢竟他們和古勇交往過密。

    果然,根據王秘交代的事實,紀委決定對中心的賬目進行查封。事情很突然,古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紀委請了進去。他一走,賬本全部被查封。楊麗英一下亂了陣腳,感到驚慌失措,像被抽了脊樑骨,癱軟如泥。平時有事就和王秘商量,有麻煩,古勇會替她頂著,轉眼間兩座靠山都垮了,她該怎麼辦?離開男人,楊麗英是沒法活的,她必須尋找新的目標。

    提起楊麗英和古勇的情人關係,實在有些不堪入耳。古勇有戀母情結,比他大5歲的楊麗英恰好滿足了他的畸戀。楊麗英純粹是利用古勇,她明白把握住這個男人,就掌握了整個公司。她表面上對古勇唯命是從,凡事都順著他,背地裡很多主意都是她來拿。古勇是花花公子,本事不大可他唯一的長項是能利用父輩的關係網謀利。最現實的是,他才35歲就坐上了正處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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