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裡的女人 第三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 (3)
    這次詢問的重點不是肖悅,而是要通過她,瞭解王副秘書長的一切,恢恢天網已經撒下,豈容大魚溜走。

    室內瀰漫著某種無形的壓力,肖悅感到呼吸困難。朱處長告訴她,今天來的另兩位同志是省高檢院的,讓她更詳細地把昨天那些事再說一遍。肖悅感到這無異於當眾扒光衣服,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她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沉默片刻,她語氣緩慢地說:「那是五年前春天的一個夜晚……」說著說著,肖悅停住了,她覺得王秘還是有恩於自己的,自己不應該把話說得太深入了。於是她沉默了,低聲說了一句:「我和王副秘書長其實也沒有什麼。」

    房間裡一陣沉默,肖悅低下頭不再言語。這時,坐在對面的那位,高檢院的中年男人說:「你這人啊,我看也怪可憐的。你拚命想保人家,可把你推到這裡來的正是那位王副秘書長。」

    不容肖悅多想,朱處長忍不住說:「昨天你都說了,今天你還顧忌什麼呢?」

    肖悅的腦海裡又一次浮現出王秘的一舉一動,這些天他不聞不問,那麼冷漠。肖悅雖說對此非常生氣,但真要豁出去了,又有些顧慮,畢竟自己還是要臉面的,講到和王胖子的男女私情時,她下意識避重就輕,說得含含糊糊。

    高檢院的另一個女同志皺著眉頭,神情非常嚴肅地說:「我看你這個人不老實。其實你要講的,組織全都知道了,你還遮遮掩掩、磨蹭什麼呢?我具體問你,你仔細說一下,最後一次你和王副秘書長,是在哪裡發生的性關係,細節越清楚越好。另外你再確認一次,如果王副秘書長不是以調工作為誘餌,你會愛上他嗎?」

    肖悅想都未想,馬上回答:「當然不會,他那麼老。」

    繼而他們仔細地又問了許多他們之間關於性關係的細節,肖悅又羞又臊,他們眼神嚴厲地緊盯著肖悅。這時張主任高聲說:「小肖呀,那個姓王的把什麼都說了,我們只是要核對一下事實,瞞是瞞不過去的。」

    肖悅憋不住大聲地哭起來,眼淚順著她那蠟黃憔悴的臉頰流下來,這淚水很複雜,有屈辱、有絕望。她怎麼也想不通,王胖子怎麼這麼缺德。她想像小鳥依人一樣依附他一輩子,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害自己?官場這潭水太深了,對於肖悅這樣不會水的人來說,在水邊玩玩還行,涉水就會淹死。她不明白,政治和權力對政客是壯陽藥,是生命線,一旦女人對他的仕途產生絲毫威脅,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剪除。王秘聽信了讒言,對這個小女人從慢慢懷疑,到最後不放心。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萬一哪天肖悅供出自己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就會置自己於死地。於是在一個神秘女人的不斷點撥下,上演了這出鬧劇。

    老謀深算的王胖子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鬧成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肖悅絕望地抬起淚漣漣的小臉,聽著窗外一陣陣悶雷聲響過,「嘩啦啦」大雨傾盆。好不容易熬到了黑漆漆的夜晚,詢問仍繼續著,這日子好難過,彷彿走完一生人的路。可是又能怎麼辦,環視那一雙雙眼睛,彷彿都在說著同一句話:今天晚上你必須和盤托出,否則我們都走不出這間屋子。肖悅真想一死了之,她扭頭看著身後的窗子,想轉身往那黑黑的窗外一跳,這樣什麼都不存在了。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

    又是一陣沉寂,肖悅想起了家裡渴盼她回家的兒子,想起昨晚兒子趴在沙發上髒兮兮的小模樣。丈夫是個駕駛員,到幾百里外的縣城拉貨去了。家已經是風雨飄搖了,還顧慮什麼呢,早點說了,回去看兒子吧。主意拿定,她和著雷聲雨聲斷斷續續非常詳細複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和王副秘書長發生最後一次性關係是在上個月的23日,在我的同學郭紅家裡……」

    交代完了,檢察院的兩位同志叫肖悅看完談話記錄,並叫她按上了紅手印。肖悅屈辱地做完了這一切,以為可以走了,當她起身時,卻聽到檢察院的同志冷冷地說:「別忙,把你剛才說的一切自己寫下來。」說著遞給肖悅早已準備好的筆和紙。

    出於對組織的信任,肖悅把自己遭受的羞辱以及和王胖子的風月事,用最本色的語言赤裸裸地寫了下來。她在材料中還交代,為了感謝王副秘書長為她調工作,她花兩萬塊錢為王副秘書長家裡裝修購買了花崗岩地磚。她的想法是,她不是出賣色相的人,誰對她有恩,她是會報答的。

    肖悅走後,紀委辦公室的燈一直亮到凌晨。

    組織上決定:王副秘書長收受賄賂,利用權力玩弄女性的要件成立,立即「雙規」。

    深夜一點多鐘,劉華接到肖悅的信息:「我到家,請放心。」

    從這幾個字中,劉華感到事態還在發展,她腦子裡亂哄哄的,快天亮時才睡了一會兒,噩夢一個接一個。天亮了,她的夢也醒了,頭很昏,腿像棉花一樣軟軟的沒力氣。

    劉華有氣無力地走進辦公室,剛坐下不一會兒,對面辦公室的小向輕輕走過來,在劉華耳邊說:「昨晚小肖寫了一份材料,你知道嗎?向紀委提供了她和王秘肉麻的關係,並且某天某時在某個地方『搞』都寫得很清楚。據說,這種事在辦公室、在王秘家裡、小肖的同學那兒都發生過。」

    劉華一聽頭就蒙了,她不明白肖悅是怎麼回事,把自己的名譽置之度外,留下那麼糟糕的文字材料。西方哲人說過:「文字寫下的東西,斧頭都砍不掉」。令劉華憤怒的是,檢察機關怎麼不保護被詢問人的隱私。昨晚的事,早上就傳到了機關,這無疑是拿著大砍刀剁肖悅的靈與肉。肖悅坦誠交代問題,偏偏有人把這事當成艷情花邊新聞傳出去,當做機關無聊生活的談資和作料。劉華正憤憤不平,恰好有人到她這兒來打探消息,想印證一下這花邊新聞的真實性,被劉華沒好氣地打發走了。

    直到下午,肖悅才帶著一臉的憔悴進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周圍竊竊私語的人是在議論她,她從精神到肉體被人們扒得精光。不知不覺、渾渾噩噩地掉進了自己為自己挖的深坑,慢慢體會無邊的羞辱和絕望。

    省紀委決定,對王副秘書長立案偵查。突破口是王副秘書長家裝修所用花崗岩的來源,以及他最後一次和肖悅發生性關係是在何時何地,這些都必須盡快弄到證據,辦成鐵案。於是專案組分為兩個小組,一組由省直紀工委胡副書記和張處長調查花崗岩的事;另一組由省紀委朱處長和宋處長調查王副秘書長和肖悅兩性關係的事。

    正值清明時節,剛下過雨,省城白雲公園的烈士紀念碑前,擠滿了來掃墓的小學生。第七小學的五年級學生在大隊輔導員郭紅的帶領下,也來到了這裡。郭紅是肖悅的同學,也是她的好友,她興致勃勃地召集著學生,詩歌朗誦會就要開始了。就在這時,她被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攔住了,他們自稱是省紀委的。

    朱處長首先亮出工作證,對小郭說:「我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向你瞭解,那就是關於肖悅的事,希望你實事求是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郭紅愣了一下,難道肖悅惹上官司了?

    朱處長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這是關於案件的事,你的證詞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提供偽證,是違法的,你要負全責。希望你好好配合。」

    郭紅有些生氣,從小到大,還沒有誰如此嚴厲地對待自己,她茫然地搖搖頭說:「你們找錯人了。」

    她擔心朱處長不相信,忙又補充解釋說:「我是第七小學的少先隊大隊輔導員郭紅,恐怕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郭紅話音剛落,朱處長便盯著她說:「我們要找的就是你,肖悅是你的同學吧?」

    郭紅遲疑了片刻,懷疑地問:「她會有什麼事?」

    朱處長說這裡不方便,請郭紅到紀念碑一旁的僻靜處說話。

    郭紅滿腹狐疑地跟著朱處長他們走到僻靜處。朱處長首先發問,同時把筆和本子拿了出來:「上個月的23日晚上你是在哪裡住的?」

    郭紅努力回憶著這個平常的日子。她想了很久,覺得沒什麼特殊的地方,於是,她緩緩地說:「在家,怎麼了?」

    朱處長搖著頭說:「不對。你是在省政府辦公廳大樓103辦公室度過的。」

    經朱處長提示,郭紅猛然想起,好像有這麼回事。那天正好發工資,她帶著錢準備到利華商場買衣服,好友肖悅發來短信,請速來我辦公室,有事相商。郭紅以為有什麼急事,就火急火燎地趕過去,沒想到肖悅卻笑嘻嘻地說:「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想跟你說說話。」

    郭紅想到此,心裡很納悶,這不過是同學之間一次普通的見面,怎麼會驚動紀委的人呢?郭紅見朱處長他們認真做著筆錄,覺得事情真是蹊蹺。朱處長示意郭紅接著說。

    郭紅回憶說,她們聊了一會兒,有人打來電話。肖悅接電話時神情怪怪的,支支吾吾說話含糊。放下電話,肖悅無奈地跟她要家裡的鑰匙,說辦公廳有位領導有事情約她,不去不行。另外,麻煩郭紅幫她頂個夜班。肖悅有難言之隱,郭紅不便多問,就把鑰匙給了她。

    宋處長追問:「後來辦公室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人來?」

    小郭想了想,接著說:「沒有誰來,只是她們劉主任打來電話,還叮囑我們早些回家,一定要關好燈,關好門。」

    這些細節都被兩位處長快速記錄下來。

    「後來呢?」朱處長接著問,「你第二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什麼時候回到你住地的?」

    小郭喃喃地說:「早上7點多鐘,我離開肖悅的辦公室徑直到學校去了。那天上午我有課。12點左右,我回到家,發現床被動過,兩個原本疊在一起的枕頭,排成「一」字型了。書櫃的抽屜被動過,堆在桌上的書被翻過。恐怕就是這些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如果沒有,我要走了。」

    郭紅顯得很不耐煩,她惦記著自己的學生,幾次想離開。宋處長見問不出新的情況,就從隨身的包裡掏出印泥盒,熟練地打開盒蓋遞到郭紅面前,要她摁手印。

    小郭感到很滑稽:「怎麼還要蓋手印?」

    朱處長說:「這是工作程序,必須要履行。」見他們一副不容分說的神情,郭紅明白,不摁手印是不行的。她無可奈何地蘸上紅印泥,在材料上留下了手印,這才獲准離開。

    宋處長回到辦公室,立馬給辦公廳通訊科打了電話,請他們查一下3月23日晚上信息中心103辦公室裡的往來電話,很快通話單就傳來了,上面顯示,21︰18打進來的是王副秘書長家的電話號碼,22︰35是劉華家打進來的電話。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朱處長和宋處長為了穩妥起見,晚上還是趕到了郭紅家,實地查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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