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查1938 二十二 (1)
    武伯英從偵緝大隊出來,交代羅子春到銀行取錢去騾馬市場轉轉,羅子春問幹什麼,武伯英說買你,羅子春不明白,武伯英說買騾子。買兩頭好健腳騾子,多給些草料錢,讓賣主送到水陸庵寄養。羅子春問為啥,武伯英說閒了準備去燒香放生,羅子春說放魚放鳥誰放騾子還跑那麼遠,武伯英說水陸庵靈驗騾子大心誠,羅子春卻一點都不相信這個無稽之談,覺得一定另有妙用。

    羅子春去了騾馬市,武伯英自己開車去玄風橋,仁壽裡四號院的青磚門柱上,已經掛了白漆牌子。頂上用黑藍漆漏印了黨徽,上部兩行十個小字「國民革命軍軍事委員會」,下部一行十個大字「統計調查局陝西工作站」。牌子新嶄嶄,亮堂堂,盡掃庭院原有頹廢之氣,顯得生機勃勃、威風凜凜。徐亦覺正在辦公室會客間吃午飯,桌上擺了五個盤子,有葷有素,除了大灶的三個菜,還多加了兩個菜。勤務員在一旁端茶遞水,徐亦覺吃得紅光滿面,站長派頭從飲食上體現無餘。

    武伯英笑著走進來,微微拱手道:「我這人咋弄著,總是趕在飯時到這陝西站來,哈哈!」

    徐亦覺聽聲轉眼,放下碗筷起身迎出飯桌。「看看看,我說,上次來說吃了,沒吃吧。你作假,不怪我,客氣得不行。我老家有個說法,『叫你吃,你作假,走到半路把嘴打』,哈哈!」

    武伯英真不客氣,隨身就在桌邊坐下:「那行,給我添副碗筷,免得再打嘴。」

    徐亦覺用指頭點撥勤務員:「趕緊去,拿碗筷,再添兩個菜。」

    武伯英按手制止:「不用,這就挺好。」

    勤務員趕緊又停下腳步,愣著不知到底該聽誰的,徐亦覺瞪著眼睛訓斥:「不添菜,拿碗筷,瓷錘些,趕緊的!」

    勤務員出去後,徐亦覺坐回原位,不再動筷子,等著共進午餐,笑呵呵試探著問:「聽說你兼了四科?」

    武伯英不情願地出了口氣:「你知道得還挺快,沒辦法,你一走,只有我了。」

    徐亦覺親熱地湊近:「那邊一有動靜,我這裡全知道,你車輪子哪有電話跑得快。好著呢,四科很特殊,就算去了我們軍統這一攤子,也是行營重要機關。單位是小單位,事可全是大事。」

    「確實不好弄,你兼管衛勤這二年,有沒有方子,給哥過一個?」

    「我給你說實話,蔣公館那個牛隊長,辦事指得住,你要嫌麻煩,就都交給他,你應個名。其他不說,能給蔣府當衛隊長,肯定差不了,蔣主任也肯定信任有加,還有啥給你弄不好的。」

    「好,就照你說的辦。我說來,就有收穫,你看這不是就有了。病是郎中暗藥害的,牛隊長肯定還聽你的。」

    徐亦覺聽著話味不對,有些尷尬:「你看你這人,我好心,你偏這樣說,心裡不一定有啥,你這嘴,唉,不得了。」

    武伯英哈哈大笑幾聲,笑成了真正的玩笑。勤務員拿著碗筷回來,藉著佈置餐具,徐亦覺把心底的不快遮掩了過去。問了武伯英不喝酒,徐亦覺就讓勤務員出去了,二人一起吃飯。徐亦覺吃了幾口問:「老武,來還有啥事?」

    武伯英看看他:「混你的飯來了,還有啥事?今天禮拜天,吃你吃慣了,到了飯時,想去你辦公室找你,才發現我的辦公室就是你的,就到玄風橋來了。」

    徐亦覺恍然大悟,輕拍桌沿:「哎呀,我把這事忘了。好,你去,我立刻給蓮湖打電話吩咐。你吃完飯就過去享受,我去不了。剛開張,大事小事一串串,能把我忙死。」

    武伯英感激厚意:「唉,享受啥嘛,就是想見你。到玄風橋把你見了,一樣嘛,還去蓮湖弄啥。」

    兩個男人的感情,既虛假又曖昧。又吃了一會子飯菜,徐亦覺躊躇片刻,下決心說了不想說的。「老武,最近有幾個人,老在城牆外瞄我,是不是你安排的?」

    武伯英見來了真章,放下筷子爽直道:「就是,你都認出來了,還用問。就是他幾個,你叫軍棍的。」

    徐亦覺也放下筷子,正色道:「老武,爽快,你這啥意思?」

    「啥意思,還是那意思,你能不知道?」

    「宣俠父那事,你還真沒完了?」

    「我也想完,但是完不了。」

    徐亦覺很不高興,拿手巾擦了嘴角,隨手扔在面前。「老武,我給你說,你不要針對我。咱倆私交還算不錯,你要這麼不近人情,也就莫怪我不顧交情。說真的,你這不是害我嗎,知道跟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還要緊咬住我不放?」

    徐亦覺儘管生氣,還不忘給他取了條乾淨嘴巾,遞了過去。武伯英接過從容擦嘴,保持著曖昧道:「不是針對你,我還能和你過不去?我是怕你做傻事,讓人守著給你提醒。上次說販私酒,我是怕你把酒砸在手裡了。」

    徐亦覺不相信好心,冷笑道:「酒這東西,倒不怕砸在手裡,行情不好存起來,越陳越值錢。」

    武伯英好心建議:「只要你給我說實話,我今天下午,就把那幾個人暫時撤了。給你留空到晚上八點,把手頭的私酒運出去。」

    徐亦覺嗤之以鼻,伸下巴道:「我不相信你,我剛把酒運出去,你那幾個瓜軍棍,從暗處撲出來,都能給我把酒罈子敲了。」

    武伯英發狠道:「我說到做到,從你這走,就出城安排。你將來莫說,我沒給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要。」

    「我手裡就沒私酒,你愛咋就咋!」

    武伯英對徐亦覺暗含的威脅有些生氣,但承諾過就一定要做,就把監視暫撤一下午,唱出空城計,看他敢不敢。趙庸他們聽說下午放禮拜假,都很高興,同時擔心監視事宜,武伯英說另有安排。四人擠進巴克車裡,一起回了後宰門武宅,與羅子春一對會合。羅子春找機會偷偷報告,兩匹騾子已經採買,掏大價錢找了個老掮客,明天一准送到水陸庵。武伯英比較滿意,也讓他帶著玲子,趁著半天假期出去遊玩。年輕人玩興大,商量決定去滻灞兩河戲水。他們邀請頭兒一起,武伯英推說老了,和青年人玩不到一起。他深知和領導出遊不是美事,不論盡興,起碼美中不足。

    武伯英自有休閒方式,他們開吉普車走後,他鎖了院門開巴克車去尋蔣寶珍。到蔣公館先找見牛隊長,說了委託打理四科之事,牛隊長高興地眉開眼笑,深感新領導的信任和倚重。蔣寶珍情緒很好,表情欣欣,他私給的侯文選露出馬腳消息,讓她感到非同一般的信任。蔣寶珍貴為大小姐,休閒方式也是貴族式的,一聽他能陪她,趕緊安排了購物活動。

    二人先到民樂園,喝咖啡吃西點,為下午的活動儲備能量,接著就開始了馬不停蹄地逛街。戰時物資匱乏,奢侈品更是稀罕,蔣寶珍能看上眼的商品,就幾家商店有售,都是走私進來。武伯英陪她去銀樓金鋪,購了一些新出樣式的珠寶首飾,還有被人變賣的傳家寶,可遇不可求。他沒見平素佩戴,還有些奇怪,蔣寶珍說珠寶首飾除了佩戴,可以儲財,可以欣賞。蔣寶珍又去買了些需要特供證的緊俏商品,給他也買了三樣東西,一塊瑞士進口英納格腕表,一套英國進口單面華達呢西裝,兩大鐵盒哈德門紙煙。武伯英見她的皮夾裡全是限供商品票證,非常羨慕,說要是能倒賣會賺不少錢。蔣寶珍評價他沒出息,說票證想要多少就能弄來多少,但自己只是按需而取,對賺錢根本不感興趣。還勸他一定要把眼光放遠,武伯英點頭笑笑,不過就是那麼一說,也沒真想發國難財。

    吃晚飯回到蔣寶珍房間,兩人都有些走馬觀花地疲憊,卻還保持著物慾滿足的興奮。武伯英和她說了一會子話,見時間不早,叮囑好好休息,就告別離開。蔣寶珍跟在身後,把他送出門,武伯英回手關門,卻被她用身子擋住,拉不動門扇。武伯英回過頭來,她正緊貼著門扇,火辣辣盯著自己。武伯英被這媚眼吸引,也挪不開目光,手抓著門把手,也看著她。蔣寶珍上次索吻遭拒,這次自然而然,情愫在對視中昇華成曖昧,被男人特有的味道陶醉,不由自主閉上了眼睛。

    武伯英是過來人,難以拒絕誘惑,不知怎麼就舉手輕輕捏住她的兩頰,把嘴湊上去在櫻唇上輕輕觸碰了一下。蔣寶珍條件反射似的朝後躲避,卻被門扇堵住了後腦勺,沒有退路動彈不得,任他更有力的熱吻覆蓋過來。武伯英被她柔軟的嘴唇吸引,猶如墜入了溫柔鄉,也閉上了雙目,陶醉在這甜美之中。蔣寶珍睜眼看著他,奉獻了初吻,倒不是深諳,只是好奇,見他閉著雙目,猶如貪吃的孩子,不禁幸福從心底升騰上來,用更熱烈地回吻來回應他的熱情。武伯英能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時重時輕,抑制不住,控制不了,於是吐舌輕叩她的銀牙,想要更深地佔有。蔣寶珍感覺到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中輕啟皓齒,把他的舌頭迎了進來,一股男人特有的氣味伴隨著淡淡的煙草味道,頃刻充滿了全身每一個毛孔。武伯英感受到了她的香舌,似有似無,柔軟濕潤,於是想要抓住那感覺般用力地吮吸。蔣寶珍被這略帶技巧性的吻法驚駭,靈魂瞬間被抽空,想保住一絲元氣似的,也用力抽吸,似乎兩隻雛雞在爭搶一條粉嫩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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