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然而鄭簡似乎也不怎麼介意,荊沙之於他,就像陳腐生活中的一抹新鮮空氣。擁有固好,沒有也不強求。他不急不躁,步履整齊,按著自己的節奏侵入荊沙的生活。他們的發展異乎尋常的緩慢,但正因為緩慢,漸漸形成了習慣。
習慣是一種癮,很難破除。只有那些來的快的東西去的才快。
鄭簡休年假的時候,陪荊沙去貴州苗區看當地的民間藝術,順便尋訪一個老藝人。
那是一個小鎮,被群山簇擁,風光固美,但是經濟落後。他們於黃昏到達,走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一處設施簡陋的旅店。
那邊都是筒子間,一間幾張床鋪那種,不帶獨立衛生間。衛生狀況很不可觀。
鄭簡問荊沙住不住。因為走太累,也因為小鎮也孕育不出更高級的賓館,荊沙同意了。登記的時候,服務員問他們是分開住還是一起住,鄭簡望望荊沙,荊沙低聲說,一起。
「那只能包房。一晚50。」這個價格真是低廉得匪夷所思。但條件也擺在那邊。
兩人進房間收拾。屋子滿大,東西向各擺兩張床,南面帶個小陽台,忽略掉陳暗的被褥,似乎還能將就。
望著床,荊沙總有些不安,彷徨了一陣,還是解釋,「那個,傳聞這邊民風彪悍,我只是害怕晚上有個意外。」
鄭簡笑,「你在想什麼呢?」
荊沙臉紅了。
來前,預料著條件差,荊沙準備了床單,但只有一張,如果鋪上去獨享,顯得有些沒心沒肺。但是不拿出來,與鄭簡同甘共苦又未免浪費。
荊沙躊躇了下,還是把床單拿了出來。「怎麼辦?」她把皮球踢給了鄭簡。
「我有個主意,我們把兩張床合在一起,這樣大家都能兼顧。」鄭簡一本正經地說。
話是不錯,但是考慮到晚上的睡眠姿態,荊沙難免躊躇。但究竟沒有更好的辦法,想到鄭簡是著名的正人君子,就跟他一起將床拼在一起。她再把床單鋪上去。
是雙人床單,鋪上去正好。荊沙最後把兩個枕頭並排放置好時已經是滿面通紅。鄭簡倒是不以為意,他正在小露台上欣賞冉冉而至的暮色。其時正是夏季,這邊又濕又熱,但是植被蔥蘢,滿目皆是起伏的蒼翠。群山隱在後頭,參差疊印,輪廓處透著點太陽落山的金色餘暉。
他們在外邊吃了晚飯,在旅館周邊散了大約一小時的步,就回旅店了。儘管景色很美,但是8點來鐘,鎮上已經幾乎沒有夜行者,沿途路燈稀稀落落,發著寡淡的光。在寥落與黑暗處,總有種不安定的感覺,他們因此也不敢走得太久。
荊沙去公共衛生間探視了下,那只有小小一間,裝著兩個淋浴頭,門上插銷好像壞了,死活關不上。她只好叫上鄭簡,讓他拿著她的替換衣服給她守著。
洗澡洗得心不在焉,草草了事。她略略放開一些,叫鄭簡將她的衣物一一遞過來。鄭簡沒有太多話,只是機械地傳著她的內衣內褲,空氣是凝固住了,隱約中又似乎在醞釀著什麼,讓人心頭鹿撞。荊沙出來後,根本不敢多看鄭簡,說了聲,輪到你了。就掉頭離開。
鄭簡在她身後低叫:我呢?就放任自流了?
荊沙笑:你反正不會吃虧的。
這是荊沙與鄭簡獨自相處的第一個完整意義上的晚上。荊沙想,他們之間如果會發生什麼,那麼必然會有這麼一個晚上。如果這樣一個脫離了塵世負累的晚上還不能發生什麼,那他們之間可能就只是肝膽相照的朋友關係了。
她問自己:你希望發生什麼嗎?
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有一點點放大的驚慌。那個晚上,她拚命地找著事做。洗衣服,收拾行李,記日記,安排明天行程,但每一樣事都做得心不在焉、雜亂無章,因為無論怎麼忙總有那麼一刻在等待著她,她與鄭簡將並頭而眠,他們將有事發生,也許是好的,也許是壞的。
鄭簡好像一直在接電話,私人的,工作的,等空下來的時候,他看到荊沙在咬著筆頭艱難地記著什麼。他走過去,問:寫什麼,這麼用功?
荊沙把本子合上,投向他的目光有點虛弱,「就是明天的事。想想報價。」
「有我在,你就不用費這個心思。」
「嗯,我也不想他們吃虧,雙贏最好。」
「我明白。那個老藝人叫什麼來著……」談完公事,鄭簡看看時間,「休息?」
荊沙望望床,「好吧。」
「很為難?」
「有點,但只是尷尬,不是怕你。」
「為什麼?」
「你應該不會為難我?」
鄭簡扯出一個微妙的笑,「如果你不希望自然不會存在。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一點柔情。」
荊沙還在回味他的話,一抬頭看到他已經在換睡衣,荊沙的目光剛觸及他赤裸的上身時,就像被燙了一般急急扭開。
鄭簡上床後,打開了電視,聲浪出來了,有效地掩飾了彼此洶湧的心意。
「你也上來吧,怪累的。」鄭簡說。
荊沙輕輕「嗯」了聲。她也沒要求他迴避,背過身,把襯衫和裙子脫了,將睡裙罩上。背後有點灼燙,她不清楚那是不是鄭簡的目光。她小心地上了床,靠著自己那一邊。這樣子,他們就像夫妻一樣並排躺在一起了。
兩人默不作聲地看電視。畫面全是廣告。但應該沒一個人在看。
「沙沙,」鄭簡還是開口了,「你的皮膚很白。身材也很漂亮。」
「哦,我……」荊沙不知如何回應。
「我可以抱你下嗎?」鄭簡對著她。
荊沙想了想,說:不要這樣。她知道抱了以後會有更高的索求。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她並不留戀貞操,她只是害怕在夢中沒法坦然地面對覺。
覺走了多年,但在她心裡卻從沒退場。一年又一年,她跟他在一起,父親死後,她的生活全部圍繞著他,白天她惦記著他,晚上她在夢裡與他對話,他是她唯一的親人。虛幻與真實被她的孤獨顛倒。
鄭簡似乎在忍耐,荊沙不清楚這種忍耐是不是痛苦。但是等到關滅電視要睡覺時,鄭簡又提了要求:沙沙,讓我抱下你。
跟鄭簡交往到現在,荊沙第一次看鄭簡哀求。可能是出於同情,她說,好,只是抱一抱。
身體觸碰到的時候,都哆嗦了下。對於荊沙來說,這是種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她努力努力地回想覺的身體,但是記憶在鄭簡火熱的胸膛下一片模糊,她此刻感覺到的只是鄭簡,一個屬於男人的,真實、溫暖、牢靠的胸膛。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幾乎是緊緊地貼著她,她覺得五臟六腑受了擠壓,忍不住低吟出聲。「鄭簡,我不舒服。」
他鬆開了些,半側著,用鼻尖蹭著她涼潤的臉,說:你真的不願意嗎?他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將她的眼睛熏得迷離似霧。她辣辣的,又癢癢的,好想忘了一切。學現在的年輕人,為所欲為。但終歸還沒到這程度。她別過了臉,躲掉了他湊過來的吻,又向他背過身。
哦,她不是不喜歡他,她只是下意識地躲。因為沒有經驗,也因為害怕不確定的未來。
鄭簡沒有強迫。他的好處或說劣處就是不強迫。他在後邊抱著她,嘴唇微帶顫慄地摩挲著她的脖頸,後背,他幾乎把她的後背吻遍了,但依然解不了渴,甚至越燒越旺。他的手還是逾矩在前面游移,荊沙不停地撥,但是這個遊戲實在太累,她最後任由他解掉了胸罩。
那一夜,對於鄭簡來說,應該是很痛苦的。對荊沙來說,也絕不輕鬆,頭腦裡的風暴持續了很久很久。她留戀他的溫存,但是又害怕良心的指責。接受一點,又更多的反抗,折騰到後來,鄭簡放棄了。
他們以擁抱的姿勢過了第一夜,汗水蒸騰在一起。但並不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