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指出:“要拿出一定時間‘踱方步’,考慮戰略性的問題。”他打比方說:“過去舊商人中,有一種頭戴瓜皮帽、手拿水煙袋的人,他們是專門考慮戰略問題的。”不少領導人員的認識有誤區,認為日常工作事務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踱方步”,所以用於決策的精力明顯不足。實際上對於重大決策的思考是一項難度非常大的工作,沒有足夠的精力是做不好的。
陳雲的女兒陳偉蘭,曾經對陳雲全情投入於寶鋼建設的決策進行過詳盡描述。她說:1979年5月到6月,已74歲高齡的父親受中央委托,花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集中精力對寶鋼問題進行研究。他雖然在“文革”前多年主持全國經濟工作,對鋼鐵行業也有比較豐富的經驗和知識,但他不願輕易提出結論性意見。在深入調查研究之後,在6月中旬召開的國務院財經委員會全體會議上,他提出關於寶鋼問題的8點意見,認為這是個特大型項目,事關全局,雖然上馬倉促,但經過了反復考慮,認為即使困難也要下干到底的決心,要同心協力把寶鋼的事情辦好。寶鋼問題有了結論之後,他由於過度疲勞,生了一場大病。在回憶對寶鋼問題的決策過程時,他對我們講過,對有爭論的重大問題,要集中精力去研究;大的決策不能太快,要慎之又慎,決策過粗過快容易失誤,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的損失很難彌補;要保證決策不失誤、少失誤,就要拿出時間,讓專家、內行和當事人圍繞中心議題,開放思路發表意見,要有幾個方案拿出來比較。正確的觀點是在爭論中產生的,不碰到問題,出不了新觀點。
黎明是寶鋼集中足夠精力於重大戰略決策的典范。他把日常經營管理工作充分授權給3個副職,自己的主要工作,按照他本人的說法,首先是管寶鋼總圖,動態研究寶鋼每個發展階段的戰略規劃、重大工作舉措;從全局著眼、細節入手,集中精力思考寶鋼長遠發展的關鍵問題,帶領一班人作出一系列富有遠見的正確的戰略決策。作為一個領導人員,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只有集中足夠精力於決策,並從全局角度系統思考,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決策正確。領導人員必須通過授權以及高效率地處理日常事務,使自己擁有足夠的時間用於對決策問題的系統思考。在寶鋼二次創業時期,對重大事項的決策,做到這一點至關重要。
二)准確把握關鍵問題
決策最重要最困難的部分是提出正確的問題,或者說准確把握關鍵問題。任何決策都是從發現和提出問題開始的。彼得·德魯克說:“在管理決策上,最常見的毛病就是只強調尋找正確的答案,而忽視了要尋找的正確問題所在。”最徒勞無功的做法,莫過於為錯誤的問題尋找正確的答案。如果問題本身就提錯了,那麼按照錯誤的問題尋找答案必定會南轅北轍。
提出正確的問題,或者說准確把握關鍵問題,必須從實際出發,不能憑主觀臆斷,如《論語》所言:“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孔子一點也沒有四種毛病,不懸空揣測,不絕對肯定,不拘泥固執,不唯我獨是。)為了真正做到從實際出發,必須掌握與決策相關的信息。掌握信息是作決策的基本依據。掌握信息要全面。《孫子兵法》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了解敵人,了解自己,百戰都不會有危險;不了解敵人而了解自己,勝敗的可能各半;不了解敵人也不了解自己,那就是每戰都有危險了。)“知彼知己,勝乃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了解敵人,了解自己,勝利就沒有危險;懂得天時,懂得地利,勝利就可保全。)
在人類歷史上一個很長的時期內,由於管理規模的狹小、目標單一等原因,作出決策的信息處理過程比較簡單。而到了現代就很不一樣了。現代企業由於生產社會化程度越來越高、系統規模越來越大,作出決策的信息處理過程極其復雜,對領導人員掌握信息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作為一個領導人員,只有善於掌握和利用信息,及時了解新情況、發現新問題,以事實為依據,正視現實矛盾,選擇正確的目標,才能進行正確的決策。列寧指出:“馬克思主義是以事實,而不是以可能性為依據的。”“馬克思主義者只能以經過嚴格證明和確鑿證明的事實作為自己的政策的前提。”有些領導人員在實際決策中,之所以拍板拍錯了、拍偏了、拍慢了,究其原因,往往主要是掌握信息不全面、不及時,憑主觀臆斷或以失真的信息為依據進行決策。因此,要提高決策水平,就必須提高駕馭信息的能力,盡可能做到全面、准確、及時地掌握信息。對於國有企業領導人員而言,要了解黨和國家的路線方針政策,了解世界和中國的宏觀經濟形勢,了解市場、用戶的翔實動態,了解行業和企業自身的發展狀況。這中間,了解市場、用戶情況是特別重要的。
社會的信息渠道是全社會所共同擁有的,其信息是共享的。優秀的領導人員之所以能夠作出富有遠見的決策,其主要原因往往並不是因為了解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信息,而是源於對信息的敏銳感知和分析鑒別。在同樣的條件下,面對同樣的信息,有的人獲得的信息量很多,有的人就很少,有的人甚至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是與每個人的信息意識和掌握信息的能力密切相關的。作為一名領導人員,應該最大限度地利用已有的信息渠道,並注重開發新的信息渠道,培養自己對信息的反應能力、捕捉能力和洞察能力,不斷增強對信息的掌握能力,為作出富有遠見的決策服務。
彼得·德魯克對當代領導人員所面臨的信息考驗進行了深入的論述,他強調:“每一位管理人員都應該問自己:在擔任自己的職務時,我需要些什麼樣的信息以及我到哪裡去獲得這些信息?”同時,他也強調信息需要整理和篩選,他指出:“如果我們不整理信息,信息仍舊只是數據。要使信息體現出有意義的內涵,我們必須對它們進行整理。”他還指出了信息不宜過量的問題:“如果信息過多,即超過了真正需要的限度,就會導致信息泛濫,它不是使信息豐富,而是更加貧乏了。”
調查研究是了解信息的基本方法。毛澤東關於“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的著名論斷,但更應該明白毛澤東同時強調“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提出“不做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是有針對性的,針對那種馬馬虎虎甚至裝裝樣子的“不正確的調查”。“不正確的調查”,其要害是不了解真實情況。“不正確的調查”,在我們的社會中往往頗有市場。我黨歷史上著名的七千人大會—1962年召開的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曾經對“不正確的調查”作過反思。
與會者認為,中央要求多做調查研究是對的,但同時也要解決怎樣調查才能了解真實情況的問題。1958年,是全黨上下各級干部下基層最多的年份之一,然而很難了解到真實情況,即使了解到一些真實情況回來後也不敢反映。其原因在於黨內缺乏民主氣氛。直至今日,人們依然常常可見“不正確的調查”。為了作出正確的決策,我們應當追求“做正確的調查”,避免“不正確的調查”。“做正確的調查”,必須有民主作風。在此前提下,領導人員必須真正深入實際,深入群眾,親自動手下苦功夫系統地開展調查研究,了解真實情況。正如毛澤東要求的那樣,要做“系統的由歷史到現狀的調查研究”,要做“系統的親身出馬的調查,而不是老爺式的調查”。
調查研究中要注意聽取不同意見,對“一邊倒”的意見不能輕信。孔子早就告誡說:“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大家厭惡他,一定要去考察;大家喜愛他,也一定要去考察。)這裡,領導人員“親身出馬”至關重要。調查研究需要常態化、專業化,從而使組織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一個清醒、智慧的頭腦。
如上所述,調查研究,掌握信息,是為了准確把握關鍵問題。那麼,對寶鋼的各級領導人員而言,在深入調查研究、充分了解信息的基礎上,應當抓住哪些關鍵問題呢?關鍵問題就是與寶鋼發展戰略密切相關的問題,是影響寶鋼發展的瓶頸問題。我們要及早發現關鍵問題,找到決策點。
2008年寶鋼開展的學習實踐活動,重要成果之一,是在比較深入的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撰寫了《寶鋼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分析報告》,找准制約寶鋼科學發展的突出問題。這為寶鋼當前和今後的決策提供了重要依據。
如何加強和改進黨支部建設,是國有企業黨建工作的重點和難點。為了解決好這個問題,2006年起,寶鋼黨委持續開展了上下結合、內外結合、點面結合的調查研究。通過召開各種不同類型的座談會,形成了定性分析報告;通過黨員和群眾的問卷調研,形成了定量分析報告。還對一批黨支部進行了實地觀察分析,以掌握第一手資料。在積累了大量數據和翔實信息的基礎上,2009年7月,寶鋼黨委形成了《關於加強和改進黨支部建設的意見(試行)》。之所以作為“試行”意見,是因為寶鋼黨委認識到調查研究還不夠深透,需要通過更深入的調查研究,進一步認識和把握加強和改進黨支部建設的規律。直到2010年下半年,在寶鋼各級黨組織創造了許多新經驗的基礎上,在各級黨委書記親自作了大量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才正式形成了《關於加強和改進黨支部建設的意見》。
自2009年9月起,為了應對寶鋼二次創業面臨的員工隊伍“軟實力”建設的挑戰,寶鋼領導深入開展了對寶日汽車板公司(BNA)自主型員工隊伍建設的調查研究活動。寶鋼高層領導多次深入BNA現場,與各級管理者、技術人員和一線員工進行交流,對其管理實踐的成果進行研究。集團公司還就“BNA的管理實踐與啟示”,在黨委中心組開展了專題學習研討活動。在對BNA調研的基礎上,寶鋼找到了管理創新的一個重要突破點,明確提出了建設自主型員工隊伍的員工隊伍建設方向。
三)提高分析判斷能力
決策重要,所以人們期望能作出一個完美無缺的決策,而事實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決策是對尚未發生的事情的預判,人們只能作出一個能達到目的的、相對“足夠好”的決策,這種決策方法被管理學者稱為“滿意決策”。領導人員進行決策的過程,實際上是在數個方案當中選擇一個相對滿意的方案的過程。決策方案的選擇過程,是領導人員綜合運用自身的知識和經驗積累,作出分析判斷的過程。
知識和經驗是決策的基礎。領導人員的決策能力是需要培養的,首先應該注重自身知識和經驗的積累。在知識積累方面,領導人員要做到“專”與“博”相結合,既要熟悉本行業務,又要掌握現代管理方法,具有經濟、金融、科技和法律、人文等方面的基本知識。近年來,寶鋼在這方面作了很多有益的嘗試。集團公司直管領導人員的培訓班,除了邀請國內外知名的專家學者,對經濟形勢、企業管理、風險防范等方面進行專題培訓,博采眾長以外,還組織了國學講座、音樂鑒賞等形式多樣、涉獵廣泛的培訓項目,在關注領導人員“智商”的同時,注重對他們進行“情商”的培養。
與此同時,我們更應當重視實際經驗的積累。必須清醒地意識到,雖然當今世界日新月異,充滿變數,但在變數中我們往往能看到歷史有驚人的相似之表象,而這表象深處是事物發展的共同規律。同時,有正反兩方面的歷史經驗可供借鑒。現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我們的前輩或者我們自己,大都在一定程度上研究過,有過一定的積累。領導人員要重視積累。為了避免低效率、低水平的重復,我們應該認真研究歷史,要重點研究與自身工作相關的歷史,尤其是本地區、本單位的歷史,學習研究轉型期十分深刻的歷史性思考。寶鋼各級領導人員尤其要重視寶鋼30多年的歷史積累。另外,每一個領導人員還要重視自身的歷史積累,善於總結自己的經驗—特別是自己遭受挫折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