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議是同病相憐的『病友』。試問,如果你的父親能多活幾年,那麼可能是什麼樣的生活狀態呢?是重病在床,備受痛苦,還是健康快樂,心有去處?試想你和你父親現在有何不同?你的公司不也經常面臨生死頭頭?趁此好好學習領悟,借父親得癌症這個事件認領自己,就是父親的『病友』。能否借此領悟到更多趨吉避凶、離苦得樂的智慧呢?如果能學習,對你以後大有好處,對你和父母的關係也大有好處。」
8月23日山西省腫瘤醫院
接到Eugenia電話,她說現在推動不了,好像總部那裡停滯了。「建議你和羅布·韋爾斯直接聯繫,催他一下。」
在中學同學國紅和寶安的幫助下,醫院給父親安排了一間單獨的幹部病房,我得以在病房裡寫信和發郵件。父親很擔心這會耽誤我的工作,於是我索性在他面前通電話或收發郵件。每當此時,他很心安的樣子。像在辦公室一樣,我把佛像供好,買了一個玻璃花瓶,每天換鮮花和水。醫院的好處是門口永遠有很多花店。一心特意讓「一沙一塵」店給我準備了旅行時用的沉香和燒不著的特殊的紙。長這麼大,第一次在父親面前跪下來禮佛,請求「他」的加持,的確不太習慣。開始父親也不太自在。可我想,這都什麼時候了,生死之際了,能為父親做任何事我都願意,還考慮這跪下去別人怎麼看,動作是否雅致?還是先救命吧。之後,大家都習慣了。
我給羅布·韋爾斯發了一封郵件:「謹代表Google-巨鯨項目團隊,非常感謝您參加上次的會議和對這個項目的支持與鼓勵。我們也非常感謝環球中國團隊的辛勤工作和努力。經過6個多月的溝通討論,我請求您擔任領導推動這個項目能在本月得到批准。因為就在環球批准後到上線期間,我們還有大量的數據處理、技術、產品等工作要完成。坦誠地說,每一個人都會在這個項目上碰到巨大的挑戰和壓力,包括時間上的。
「我們堅信此時這樣一個項目的誕生對建立長期健康發展的音樂產業是有利的。它將:
1)幫助建立一個可持續的商業模式,提高正版網絡音樂市場份額。
2)減少盜版市場份額。
3)幫助重建中國的數字音樂生態環境。Google、四大唱片公司、巨鯨在這個項目上可以通力合作,產生滾雪球效應。眾多的公司勢必會跟進,甚至包括百度、雅虎、搜狗等。
4)幫助建立一個對中國網民真正有吸引力的一站式音樂平台。包括方便容易購買獲取彩鈴、CD、演唱會門票和明星紀念品等。
5)對3G之後無線音樂產業和商業模式建立必有幫助和借鑒。「很少有搜索公司能夠像Google一樣,擁有如此豐富的資源、先進的技術、品牌、能力和決心來合作發展正版音樂,並真正產生巨大的滾雪球效應。在中國失去這樣一個機遇是一場災難,它會使過去20年在傳統唱片市場全部是盜版的悲劇在互聯網和手機上再次重演,對國際公司和中國音樂產業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親愛的羅布,此時我們也可以選擇共同努力、合作,採取行動讓盜版在不久的未來在中國成為歷史。我們已經獲得了四大唱片公司和一些獨立唱片公司的支持,我們期待能盡快同環球達成協議。」
8月27日山西省腫瘤醫院準備手術
父親從幹部病房搬到了手術病房。手術病房是三人病房,另外兩個病人分別來自洪洞和候馬鄉下。一個是胃癌,一個是肺癌,家裡人都跟來服侍,等待手術。一開始大家都比較拘謹,雖然在同一個空間,卻有城鄉差別、本地人和外地人差別。但在我把佛像供好、香上好後,鄰床病人的妻子先過來問我她可不可以拜拜,我說:「當然可以。」從這天起,這些病友和家人就如同我們的病友和家人一樣,只要我出去就會問我去哪了,何時回來。最後分手時我們戀戀不捨。
在醫院裡,沒有別的身份,只有病人和醫生。沒有公司創始人,沒有省長,沒有年少的寶貝女兒,沒有煤老闆和百萬富翁。到腫瘤醫院來的,都帶著巨大的恐慌和對人生無常的謙卑。我陪父親在院子裡散步,難得有機會知道了他從小到小學、中學、大學是怎樣的,難得聽他講他的故事和我小時候的事情,瞭解到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他和媽媽是如何從太原到祁縣(就是喬家大院所在地)醫院找唯一還在工作的護士給我接生的。
走在這院子裡,感悟到多少人逝去,又有多少人活過來。
這天給Richard回郵件,就剛收到的Google正式投資協議提了一些問題。同設立公司的中介機構通了電話,當時我們正在設立巨鯨的開曼公司、BVI公司和WFOE(在中國的子公司)。回復了SonyBMG蔣芳欣的郵件,他們仍然有些問題,還在起草合約。同章明基、盛軒郵件溝通了整個簽約唱片公司可能需要投入的版稅預付保底金預算。
8月29日手術之日
我們很早起來,開始準備手術。昨晚我堅持在父親的床邊為他誦讀了《地藏本願經》,然後就躺在醫院外的走廊上睡著了。長長的走廊上睡的都是陪護的人,沒什麼講究,呼嚕聲此起彼伏,如同難民營,想上洗手間需要小心跨過地上的人。
7點鐘醫生護士來了,推著手術車。我和哥一起幫父親換衣服,要先給他脫光,然後換上手術服。父親堅持要自己換。
手術一直持續了5個小時。父親被推了出來,我們推他去二樓的重症監護室。馬主任說:「一切順利。」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說:「手術順利完成。」他竟然迷糊著回話:「完了。」到了重症監護室,我們把他從手術車上抬到床上,他要獨自在這裡待兩天,穩定後才能回到普通病房,我們才能看到他。
8月30日在病房接到環球唱片和SonyBMG的合約草案
在等待父親的時候,連續收到公司和環球的兩個短信。終於收到了SonyBMG和環球的合約草案。連日來忙於父親的手術,心力交瘁,我內心已不那麼焦灼。在醫院裡的日日夜夜,還有父親術後無助的身體,都讓我感恩一切額外的賞賜;更沒想到就在此時,好事和奇跡還能毫無徵兆地到來。
8月31日山西腫瘤醫院網上開始傳聞Google投資巨鯨音樂網
正忙於將父親從重症監護病房轉入術後病房時,接到了GoogleRichard的電話,說今天網上出現了Google投資巨鯨的消息,並再次重申雙方是簽署了NDA保密協議的,Google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我向Richard確認我們從未接受過記者採訪。因為任何可能會影響Google投資巨鯨的事,只會讓我們更緊張。
掛斷電話後,我迅速上網,看到了諸如此類的標題:「谷歌中國已投資巨鯨音樂網,合作MP3試聽與下載服務」,「谷歌表示,目前雙方並沒有開展資本合作,只是在業務上,巨鯨為谷歌熱榜提供『巨鯨流行音樂榜』」……
同時,我也看到了James的郵件,寫道:「我們今天看到消息,不知道消息是否來自瞭解這個計劃的唱片公司還是別的?如果再有記者詢問,我們應該統一一下口徑,確認這個報道是不實的,因為我們確實還未投資巨鯨。我想我們唯一能確認的是我們只在熱榜上有合作。」
我也迅速給James回了郵件:「我們已在公司內部對所有員工強調了NDA保密性,並且統一安排了媒體詢問窗口。類似這種消息的洩露只會讓整個合作談判過程變得複雜,這也是我們不願看到的。」
我通知李婷,如有記者詢問,標準答案是「並無此事」。新浪的記者打電話到公司,得到這樣的答案後也就這樣登了。雖然當時背後的情況同我們公關回應並不完全一致,但對大公司保密性的要求,這次算是領教了。後來有一些唱片公司打電話來表示不解:不是在合作嗎,怎麼又出這麼一篇否定的消息?我只能說:「我們按事實說話。能說的事實就是這樣,只能說成這樣。」
當時,我們已經和至少上百人、數十家公司談過這個項目了。就算是低調進行,其實也逐漸成為公開的秘密。媒體的關注並不在巨鯨上,而是在Google和正版音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