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萊特說。「這也沒什麼巧的。你我都是順騰摸瓜,而這一根根的騰都是伸向那座罪惡之城的。不過,我先得在這裡做幾天收尾工作,還要寫一大堆報告。幹我這份差使,得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寫報告。我在週末之前會趕到拉斯維加斯,做一番暗訪。在斯潘家門口,我們不要常見面,只能抓機會交換交換情報。對了,我想起來了,」他補充道,「在那裡,有我們一個得力的助手,名叫厄恩·柯諾,是個出租車司機,人很好。我會通知他你要來的事情,讓他照顧一下。他就是拉斯維加斯人,對那裡的情況再熟悉不過了。他知道他們老闆今天是否在城裡,清楚各種賭具和賭場的花樣,知道哪家的吃角子老虎抽頭最少,這些可都是最有價值的秘密情報。夥計,你在拉斯維加斯城會大開眼界的,以後你會覺得其他地方的賭場都太土了。銷金大道上佈滿了賭場和夜總會,足有五英里長;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四處可見。與這些相比,百老匯只不過是一棵搖錢樹罷了,摩洛哥的蒙特卡洛,」萊特很不屑地說,「不過是蒸汽機時代的產物而已。」
邦德笑著問道:「他們的輪盤賭有幾個零?」
「我估計兩個。」
「這恐怕只是你的猜想。在歐洲,賭場抽頭的百分比是不能隨意變更的。銷金大道上的霓虹燈雖然五光十色,但電費卻是從另一個零支付的。」
「可能吧。在美國,雙骰子賭場的抽頭只有百分之一。」
「我知道,」邦德接著說,「『孩子也需要一雙新鞋』,老闆們都這麼說。我倒是希望,作莊的希臘銀行辛迪加老闆們在巴卡拉牌的牌桌上已經拿到了九點這樣的好脾,而且賭金是一千萬法郎,但嘴上卻仍在說『孩子也需要一雙新鞋。』」
萊特哈哈大笑。他說,「玩二十一點可是你的拿手絕活。等你這次回到倫敦,就可以好好吹噓一番你是怎樣在冠冕酒店出盡風頭的。」萊特喝了一口威士忌接著說,「但是,我想最好還是告訴你這地方的一些情況。這樣在你想挖他們的金磚時,也好心裡有底。」
「你說吧。」
「說他們有金磚,可不是亂說的,」萊特繼續說,「你知道,在內華達州的人們心目中有兩座用金磚堆起來的金山,一座是裡諾城,另一座就是拉斯維加斯。如果誰想發筆橫財,那就買一張機票去拉斯維加斯或裡諾吧。有時在那裡真會撞到意想不到的財運。就在不久前,一個年輕人在沙漠飯店一口氣連贏了二十八次雙骰賭,他僅用了一美元的本錢,就贏了七百五十美元。那傢伙拿了錢後撒腿就跑。直到現在,賭場都不知道他叫什麼。沙漠飯店夜總會已經把他用過的那一對紅骰子用緞子墊在下面陳列在的櫥窗裡了。」
「這種宣傳是最好的廣告。」
「這種好主意廣告商也想不出來。賭場中有著各種各樣的賭具,吸引著形形色色的賭徒。連那些老太太們都戴著手套在那裡玩『吃角子老虎』,你如果親眼看見,就會相信我不是在吹牛。她們每人提一個裝滿了硬幣的購物筐,站在賭機旁,不停地搬動槓桿,一天要玩兒十小時甚至二十小時都不休息。知道她們為什麼要戴手套嗎?是怕玩多了把她們的手磨破了。」
邦德聽得半信半疑。
「當然,這麼玩不累倒才怪呢,」萊特說,「歇斯底里症、心臟病、腦溢血,都是她們的常見病。為此賭場中還得專門設置二十四小時應診的專用醫生。但這些賭徒的腦子裡想的只有錢,就連把他們送往醫院的途中,嘴裡還在不停地叫嚷著:『中了!贏了!』。對於賭場的玩意,你會感到應接不暇的,那裡有各式各樣的豪華賭館和賭徒俱樂部,花樣繁多。有成排排列的吃角子老虎。就以某一家賭館為例吧,每二十四小時他們就得耗用八十對骰子,塑膠撲克牌一百二十副。每天早晨,都得有五十部吃角子老虎機送去修理部修理。我可要提醒你,千萬別玩暈了頭,忘了你的任務和女朋友。我知道你好賭,我又碰巧瞭解一些那裡的勾當,就告訴你一些,你也好有個準備。你記下這幾點,就當是指路明燈吧!」
邦德聽得饒有興趣,掏出筆,從菜單上撕下一張紙,準備記錄。
萊特瞇起了雙眼,望著天花板說:「雙骰賭的抽頭是百分之一點四,二十一點的抽頭是百分之一,」他低頭朝邦德笑了笑說,「你最擅長的輪盤賭抽頭是百分之五點五。吃角子老虎機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你看,賭場的賺頭有多大。每年大概有一千一百萬人來斯潘經營的賭場參賭。按照上面的比率,如果每人的賭本平均起來是兩百美元,你可以算算,每年他們能賺多少錢。」
邦德收起筆和紙,放進口袋說:「萊特,謝謝你提供的信息。不過你別忘了,我可不是去拉斯維加斯度假的。」
「詹姆斯,」萊特說,「你真行。不過我還是要囉嗦一句,你可千萬不要存心去找便宜。他們在經營大賭場方面,有一整套的策略,對怎樣防範老手也很有研究。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前一陣子,有一個二十一點賭的戰術發牌人想從中撈點油水。一天晚上,他拿了幾張鈔票塞進了自己的腰包。結果被他們發現了。你猜怎麼著?第二天,有個人從博爾德開車去拉斯維加斯,走到半路,發現一個粉紅色的東西頂出了沙面,但又不像仙人掌。於是他就停下車過去看看。」萊特說著用中指戳了戳邦德的胸膛。
「你猜是什麼,原來那個粉紅的玩意是一隻胳膊,手裡還握著一副被擺成扇形的撲克牌。後來警察到了那裡,挖了半天,才把整個屍體都挖了出來,就是那個二十一點賭桌的發牌人。他們把他的頭打爛了,然後把他埋在了沙漠裡。故意露出握牌的手臂,無非是為了殺一儆百。怎麼樣?」
「夠刺激。」邦德說。
萊特用叉子叉了一塊海蝦,邊吃邊說,「這個傢伙也太笨了點。難道他不知道拉斯維加斯遊樂場裡早就裝備了非常好的監視系統。賭場的天花板上裝著許多電燈,每個燈泡都在一個圓窟窿裡裝著,光線從上面直射下來,把檯面照得雪亮。這麼多的強烈光線,是為了不要出現妨礙顧客視力的陰影。不過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光柱是每隔一個洞才向下直射的。這是故意安排的。」萊特慢悠悠地搖晃著頭說,「其實每個黑洞裡都安有攝像頭,樓上有一部電視攝影機,隨時監視著下面的現場。如果他們懷疑某個發牌人,或某位顧客,就會把當時牌桌上的情形製作成影片。老闆只需坐在樓上就可以仔細地觀察到這些人發牌或打牌的動作。這些設施使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其實這是每個發牌人都應該知道的事情。那個夥計也許是抱著僥倖心理,認為電視攝影機當時不會那麼巧正好對準了他的檯面。一念之差,送了性命。」
邦德笑著說:「我會當心的。可是我必須一步步向走私集團的核心靠攏。說實話,我得想辦法先接近斯潘·塞拉菲姆先生,但我總不能掏出一張名片直接去見他吧。萊特,我想告訴你,」邦德有點沉重地說,「突然間,我恨透了斯潘兄弟;我也討厭那兩個戴著黑面罩的槍手。用槍把捅那個黑人、用冒著熱氣的泥漿澆人,這種作法實在是令人作嘔。要是他們痛快地揍一頓騎師,我不會覺得怎麼樣的。但是用熱泥漿把人燙傷,就太惡毒了。皮薩諾和巴德也都不是東西。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非常憎恨這幫匪徒。」邦德帶著歉意說,「我覺得也得提醒你一下。」
「很好,」萊特說著把菜盤推到了桌子中間,「到時候,我會找機會來幫你一把的。另外我也會提醒厄恩,讓他幫你多提防著點的。但你千萬不要以為,招惹完斯潘一幫人後,還可以找個律師和他們打官司。那裡是不講什麼法律的。」說到這裡,萊特用鋼鉤敲了敲桌子。「咱們一人再來一杯蘇打威士忌吧。那裡是沙漠地帶,供水困難,又乾又熱,你只能喝摻蘇打的酒了。在那裡,連室外樹蔭下的溫度都高達五十度左右,何況你很可能連樹蔭也找不到。」
威士忌酒送上來了。邦德舉起杯說:「萊特,在那兒我們可能很難見面,也沒有人再向我介紹美國的生活方式了。順便插一句,你在『赧顏』身上搞的花樣,真是棒極了。但願你我能夠同心協力,幹掉斯潘。我想,我們能辦到。」萊特看著邦德,感慨地說道:「我要替平克頓辦事,招惹他們,對我沒什麼好處。跟這夥人對著幹,關鍵是要抓住他們的把柄。如果我能找出那匹真『赧顏』的屍骨,他們可就有好果子吃了。你可就好,從英國飛來,跟他玩一陣子也就一走了之了。那班傢伙不清楚你的底細。我可是在這兒土生土長的。如果我跟斯潘他們明目張膽、真刀真槍的幹,他手下那幫傢伙會來找我、甚至還會找我的家人和朋友們算帳的。他們不把我整慘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即使我殺了斯潘,可是很有可能等我回到家裡,我妹妹一家人已經被人放火活活燒死了,那樣的話我會是什麼滋味呢?在這裡,直到現在這種事情還有可能發生。凱弗維爾參議員的報告書裡談到,那幫歹徒現在不單單是經營酒業,而且已經騎在了州政府的頭上,為所欲為。內華達州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雖然現在報紙裡、雜誌上、書籍裡、演講會上都在大聲呼籲,但是,」萊特笑道,「打抱不平,或許還得靠你那把真傢伙!那把老槍你還用嗎?」
「是的,」邦德答道。
「你還在00組?我的意思是你還有權先斬後奏?」
「是的,」邦德淡淡地說。
「好了,」萊特站起身來,「我們走吧,回去好好睡上一覺,讓你這神槍手的神眼充分的休息。我猜想你很可能要用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