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城+金剛鑽(007諜海系列10) 第7章 露出馬腳 (2)
    最令人關注的是他那濃密的紅色鬍鬚。這些鬍鬚一直連接到他的耳朵根上。非但遮蓋了他右邊大半個面頰上那難看的褶皺皮膚,而且還起到了另外一種效果。那就是它還遮掩了德拉克斯天生的凸出下巴以及暴出嘴外的上牙。邦德思考著,這或許是由於孩提時代咂手指的原因。鬍子把這些「鬼牙齒」遮住了,僅僅在他放聲大笑時,才使這些牙齒露出了它們的本來的真面目。

    高大的身軀,方方的腦袋,一大一小的眼睛,紅色的鬍髭與頭髮,參差不齊的牙齒,粗糙而又寬大的手掌,就是這位倫敦的牌界怪傑、鈮礦權威的組合。

    倘若邦德並非事先瞭解德拉克斯的本事,他對德拉克斯的印象很可能就是粗魯、暴戾、多嘴多舌、頭腦簡單。實際上,邦德覺得自己對他的這種印象多半是由於德拉克斯刻意模仿攝政時代後期公子哥兒的做法所導致的——一個毀了面容的勢利鬼無傷大雅的矯揉造作。

    邦德仍舊認真觀察著。他發現德拉克斯很愛出汗。窗外雷聲陣陣,說明這是個涼爽的夜晚,但是德拉克斯卻總是不斷地用一塊印花的大手帕擦試著額頭和脖子。他不間斷地吸煙,一支剛剛抽上十幾口的佛吉尼亞香煙就被扔掉了,而且馬上就伸進上衣口袋裡,從五十支裝的香煙盒裡再取出另一支來。他沒有讓他那雙手背上長滿紅毛的大手停止過一刻,那雙手一會兒擺弄擺弄紙牌,一會兒摸摸在他前面的銀製扁平煙盒旁邊的打火機,要麼就揉揉腦袋邊上的頭髮,或者就用手帕擦拭臉和脖子。有時候,他還會把一個手指頭貪婪地伸進嘴裡,牙齒咬著手指甲。雖然是在遠處,但邦德仍然能看見他的每個指甲都已經被咬得露出了下面的生肉。

    那雙手極為粗大有力,然而大拇指卻特別難看。邦德研究了一會兒,最後終於發現它們長得比較奇怪,同食指最上面的關節是相齊平的。

    最後邦德把視線轉向德拉克斯那身華麗、高雅的服飾:帶著深藍色條紋的薄薄的法蘭絨西裝,西裝兩邊都裝有胸襯,袖口向上翻起。襯衣是白色、硬領、絲質的。小小的灰白方格圖案恰到好處地在他那條黑領帶上點綴著,襯衣袖口的鏈扣外觀看起來比較優雅,有點像是卡特爾公司的產品,手腕上是繫著黑皮表帶的純金的帕特克·菲利浦手錶。

    到現在為止,邦德仍然沒有看出德拉克斯的任何破綻。他再一次將一支香煙點燃,專心地關注著牌局的進展,依靠他的潛意識來適應德拉克斯的外表,從而對其舉止中那些富含意味、有助於揭開他的作弊之謎的細節作出分析。

    牌在半個小時後已經玩完了一圈。

    「該輪到我發牌了,」腰纏萬貫的德拉克斯財大氣粗地說,「玩了這麼長時間,我們的分數確實不錯。喂,馬克斯,看看你能不能弄到幾張A牌,我實在不喜歡總是獨自一個人唱主角。」他熟練、鎮定地發著牌,並且不斷地和其他的人開著極為刻薄的玩笑。

    「剛才的那一圈玩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他對著此刻正坐在他和巴西爾頓中間、正在抽著煙斗的局長說。「實在對不起了,一直讓你坐在一旁看。晚飯後和你們一起賭一把,如何啊?我和馬克斯對你和你的這位中校朋友。真是對不起,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了。牌玩得怎麼樣?」

    「邦德,」局長說道,「詹姆斯·邦德。還算可以吧,我認為我們還是比較樂意的。你認為呢,詹姆斯?」

    邦德目不轉睛地盯住發牌人那低下的頭和他那穩重移動的手。哈,你這個混蛋,抓住你了。終開露出馬腳了!是個反光器,並且是一個不怎麼樣的反光器。在行家的牌桌上這種東西用不了五分鐘就會被人識破。局長把頭抬起來,與對面的邦德面面相覷,發現邦德眼中流露出了確信的神色。

    「沒問題,」邦德顯得異常興高采烈。「我想肯定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他的腦袋不為人注意地稍稍擺了一下,對局長說:「你不是告訴我晚餐之前還有一個餘興節目嗎?我倒是希望藉以調劑調劑,也算是不枉此行。」

    局長點點頭,「的確是有這麼回事。那就走吧,最精彩的節目就在秘書的私人辦公室裡上演。巴西爾頓過一會兒可以下樓來為你和我弄杯雞尾酒喝,再通知我們這場生死決鬥到底是誰勝誰負。」他起身站了起來。

    「想要做什麼隨便就是了吧,」敏銳的巴西爾頓瞥了局長一眼,說道,「把他們倆打發掉之後我馬上就下來。」

    「那不如我們就在九點左右開始吧,」德拉克斯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打量了一下局長和邦德。「你應該帶他去瞧瞧為漂亮姑娘們所下的賭注。」他收起手,「我好像是注定要贏似的。」他瞅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牌後說道,「三點,不叫將牌。」之後得意忘形地瞟了一眼巴西爾頓,「你可得認真衡量衡量啊。」

    邦德跟在局長身後,兩人一同走出房間,走下樓梯,他們悄無聲息地走進秘書室。房間裡的燈沒有開,局長把電燈扭亮,坐到堆得滿滿的寫字檯前的轉椅上,他面對著邦德轉過椅子。邦德掏出一支香煙,站在空空的壁爐邊緣。

    「有什麼發現嗎?」他抬起眼睛看著邦德問道。

    「是的。他的確是在作弊。」  「噢,」局長不動聲色地回應了一聲,「那麼他是作弊的呢?」

    「他在發牌的時候多了一隻眼。」邦德答道,「他放在面前的那隻銀煙盒你觀察到了嗎?在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吸了將近二十根香煙,然而他自始至終卻未從那個煙盒裡取過一根。原因比較簡單,他不想在煙盒的表面留下任何手指的痕跡。那是擦得錚亮的純銀的煙盒。當他在發牌的時候,用左手握住牌的大約四分之三的面積,再以差不多三十五度左右的角度,讓其懸置於煙盒內側的斜上方,最後再一張一張地把牌發出去。所有的牌都一一映在煙盒上,和鏡子沒有什麼區別。而作為一名出色的生意人的德拉克斯,他有著超凡的記憶力,無論誰得到了什麼牌,他都記得一清二楚。你是否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那些關於『反光器』的話?這不過就是那種鏡子的一種翻版。怪不得他常常出人意料地以小吃大。在四圈牌中總是會有一圈清晰地知道每一張牌,這可並非是一件小事,他一直在贏也沒有什麼令人驚訝的。」

    「但是為什麼他這麼做卻沒有被人察覺呢?」局長反駁道。

    「目光向下在分牌的時候是極為自然的事,所以這個動作一般不會使別人對他起疑心,沒有人發牌時不是這樣的。同時他的手掌比較大,能夠為他恰到好處地遮避,再加上他愛說用以分散別人的注意力俏皮話。因而,每次都能成功地掩過其他人的耳目。」

    門被推開之後,巴西爾頓走進屋來。他帶著滿腹怒氣,回手把房門掩上。「可惡的德拉克斯總是不讓人得手。」他發洩著心中的怒氣,「他就像能掐會算一樣。比如有四五次我明明已經拿到了好牌,他偏偏不跟。所以氣得我只能乾瞪眼。」他使自己的怒氣平息了一下,「怎麼樣,上將,你的朋友瞧出來什麼眉目了嗎?」

    局長對著邦德做了個手勢,之後邦德把剛剛對局長講過的那一番話又重複了一遍。

    巴西爾頓爵士聽著邦德所講述的話,面孔顯示出他越來越憤怒。

    「這個混蛋東西!」邦德剛剛說完他就立馬發作起來,「真是見他的鬼,他這麼做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呢?他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百萬富翁。他的錢多得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花。看來他的這場醜聞還真是躲不過去,這件事情我只能向委員會實話實說了。已經有多少年都沒有發生過此類作弊事件了。」他在屋子裡邁著步子踱來踱去,反覆考慮,然而一想到德拉克斯自身所代表的重要意義,很快俱樂部的利益就被棄置在一邊。「聽說他的那枚導彈很快就要發射了。每週他都要到這裡來上一、兩回,只不過是想讓自己放鬆一下。天哪,那麼多人把他當作是民族英雄!真恐怖。」

    巴西爾頓在室內立起身來回踱了一陣之後,轉身面對著局長,對他似乎露出了求助的神色。「既然這樣,米勒斯,那麼你認為現在我要怎麼做才好呢?在這個俱樂部裡他已經贏了不少於一萬鎊了,而別人卻輸掉了這麼多。就比如今天晚上吧,我的輸贏倒是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丹吉菲爾德呢?我知道最近他在股票市場上遇到了一些麻煩。這件事除了向委員會報告之外我不清楚還能有什麼更好辦法。而你當然能想到向委員會報告後將會出現怎樣的情形。委員會裡一共有十個人,難免不會有人洩露出去。假如一旦洩露出去的話,那麼輿論界不鬧個天翻地覆才怪。人們提醒我說,如果沒有德拉克斯的話就不可能有『探月』號。報紙上也曾報道說國家的一切未來就繫於這枚導彈之上。要知道它可是「大英帝國」的新希望!這可真是他媽的一樁棘手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又將乞求的目光首先投在局長身上,然後又把目光轉向邦德。「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補救辦法了嗎?」

    邦德把煙蒂吐掉,「的確是應該教訓教訓他。」他鎮定地說,「意思也就是說,」他輕輕一笑,又補上一句,「只要『長劍』支持我,我就一定有辦法。」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巴西爾頓果斷地說道,「你到底想到了什麼法子?」

    邦德的自信令一線希望之光從他的眼裡閃過。

    「我是這樣想的,」邦德說,「我有辦法讓他知道我已經把他的花招識破了,並且我要用他的花招以毒攻毒,贏他一筆,好好教訓教訓他。不過當然,那樣的話梅耶也會跟著他倒霉。作為德拉克斯的對家,他就要輸掉自己的一大筆錢。這有什麼影響嗎?」

    「這倒沒有什麼關係,」巴西爾頓說。看起來他比剛才輕鬆了很多,已經準備就緒接受任何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他一直憑借德拉克斯為他撐腰,和德拉克斯做對家使他沒少贏錢。難道你不認為……」

    「不,」邦德把巴西爾頓的話打斷,「我敢保證梅耶是徹底被蒙在鼓裡的,雖然德拉克斯所叫的一些牌會令人吃驚。」他轉向局長,「你認為這樣可行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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