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城+金剛鑽(007諜海系列10) 第6章 露出馬腳 (1)
    那輛本特利轎車被邦德停放在距離「長劍」俱樂部比較遠的一處停車場上,之後他下車繞著一條小巷走到帕克大街。最後站在「長劍」的斜對面,觀摩著那亞當式的「長劍」俱樂部的正面建築。在暮色中它顯得尤其優雅。深紅色的窗簾拉在底層入口處兩邊的窗戶上,穿著制服的一個侍者的身影閃動了一下,把大門進口上方的三扇大窗戶的窗簾拉上了。從中間那一扇邦德看到了兩個人的腦袋和肩膀。那兩個人都躬著身子,看來正賭得興致勃勃。邦德猜想他們可能是正在玩十五子遊戲。

    他還看見了一盞發著亮光的吊燈,那是照亮所有寬敞的賭博室的三盞吊燈之一。

    邦德打算走進去。穿過了大街之後,他徑直朝大門走去。他把轉門推開,走到樣式陳舊的門房前,看管門房的頭兒是布萊維特,他既是大多數會員的顧問和朋友,也是「長劍」俱樂部的管理人。

    「布萊維特,晚上好啊。上將到了嗎?」

    「晚上好,先生,」布萊維特說道,他清楚只要邦德一來,那就必定是要玩牌的。

    「上將已經在牌戲室裡等著你了。聽著,夥計,把邦德先生領到樓上的上將那裡去。祝你愉快!」

    走過地上鋪有黑白大理石的大廳,穿制服的小聽差帶著邦德登上裝著紅木欄杆的寬樓梯。之後他把樓梯頂端兩扇大門中的一扇推開,讓邦德進去。寬敞的屋子裡並沒有太多的人。邦德瞧見局長自己在中間那扇窗戶下面坐著,獨自一個人玩弄著單人紙牌戲。邦德把小聽差打發走,踩著厚厚的地毯向裡面走去。他聞到有種嗆人的雪茄煙的味道,輕微的聲響從三張橋牌桌上傳來,嘩啦啦的骰子聲也從那看不見的十五子遊戲桌上傳了出來。

    「你來了,」發現邦德走了過來,局長和他打了聲招呼,並揮手向牌桌對面的那把椅子指了指。「等我玩完這一把吧,我在幾個月以來還沒有贏過坎菲爾德這傢伙。你想喝點什麼嗎?」

    「不必了,謝謝。」在椅子上坐下之後,邦德點起一支香煙,興趣盎然地瞧著局長玩牌時那副全神貫注的的樣子。

    在倫敦局長可以算得上是眾所周知的人物。差不多每個人都知道一位麥耶上將、麥耶海軍上將司令、英國皇家海軍退役的高級將領。但是,多數人認識的是他的官階、他的過去、他的地位,而如今作為英國秘密情報局的局長這個頭銜,知道的人卻沒有幾個。現在,坐在那裡的局長打扮得就如同聖·詹姆士大街上任何一家俱樂部裡的任何一名會員一樣。深灰色的西裝,硬錚錚的白領子,帶著白點的深藍色蝴蝶結在脖子上鬆鬆地繫著,機敏智慧的水手面孔,長著一雙清澈、敏銳的水手眼睛。一個小時前他仍然在運籌帷握於如何對付英格蘭的敵人,這真是一件讓人難以置信的事;也很難令人信服就在這個晚上,他的手上會沾上新的血跡,也可以說是他的意旨——完成一次出色的偷竊和令人討厭的訛詐。

    同局長坐在一起,當然會引得別人的關注而多看邦德幾眼。從他的著裝來看,沒有什麼人會不把他看做一位財主,或者看成是貴族式的人物,也有可能看成是是來自外國的觀光富商。

    連邦德自己也明白自己身上有一股外國味,並非地道的英國派。他很明白自己的個性太外露、太坦率,與英國人含蓄的傳統不相符合。但他並沒有把這事看得如何重要。在他認為,要緊的是國外,他決不可能在英格蘭找工作干,也不想要離開情報局的管轄範圍。況且,今天晚上到這裡來也不過是為了消遺,偽裝對他來說是不需要的。

    自己玩了一陣後,局長哼的一聲把牌丟到桌上。邦德抓住機會把牌攏到一起,同時本能地演習起斯卡尼洗牌法來,將兩疊牌以飛快的動作彈在一起,竟然沒有一張飛到桌外。他把牌碼好,然後推到一邊。

    局長沖一個正忙著的侍者點點頭,「請把皮克牌拿來,泰勒。」

    侍者弓著身子退下去了。很快送上來兩副薄薄的新牌。他把牌上拴著的帶子解下來,把紙牌以及兩個記分器一起放在桌子上,然後在一旁侍立。

    「拿一杯加蘇打的威士忌來給我,」局長對侍者吩咐道。然後對邦德詢問道,「難道你真的什麼都不想喝嗎?」

    邦德看了一下表。時間已經是六點三十分了,「那就給我來杯馬提尼酒好嗎?再摻點伏特加,然後別忘了放一大片檸檬皮。」

    「不是上等酒啊,」局長在侍者走開後短短地評論了一句,然後又輕聲接著說:「在我們的朋友出現之前,讓我們再來玩幾把輸贏較小的,以避免別人起疑心。」

    他們的皮克牌遊戲大約玩了半個小時,對於這種牌玩得熟練者總是贏,即便牌稍微差一些也沒有什麼大礙。最後,邦德帶著笑容數出三鎊鈔票。

    「這些日子我總是沒有什麼比較好的牌運,玩一次輸一次。我還一直沒有贏過你呢。」

    「這要全靠記憶和熟練,」局長對自己的牌技極為滿意,將加了蘇打的威士忌一口喝乾了。「現在我們一起到那邊去看看。我們的朋友已經在巴西爾頓那張桌子上開始玩了。他們進來已有差不多十分鐘了。假如你看出點什麼眉目來,就朝我點點頭,我們到樓下去說。」

    他站起身,邦德隨後也跟著站了起來。

    屋子那一頭的人慢慢增多起來,五、六桌橋牌正在火熱地進行。正當中那盞吊燈下有三個玩家圍坐在圓形的撲克桌邊,他們正在把籌碼數成五堆,等待著只要再來兩個玩家就能夠開始玩了。腰子形狀的貝拉牌桌依然空著,晚飯之前可能不會有客人,吃過晚飯後可以用它來玩「鐵軌」牌。

    邦德在局長身後緊緊跟隨著,饒有興味地觀賞著牌戲室裡的一切。手裡托著酒盤的侍者在桌子之間穿梭來回。丁丁噹噹的碰擊聲從盤中的酒杯中發出。有人在輕聲細語地談話,也有人偶爾發出喝彩聲和歡笑聲。映著燈光的藍色煙霧徐徐上升。所有這些氣味令邦德的神經受到刺激。他如同嗅到了獵物的獵狗一樣,鼻孔也禁不住一動一動的。他跟隨局長向屋子的那一頭走去,加入了玩牌的人群之中。

    他們兩人肩挨著肩,心不在焉地從這張桌子踱步走到那張桌子,嘴裡不停地和玩家們打著招呼,不知不覺中已靠近最後的那張桌子。這張牌桌挨著寬大的亞當式壁爐,一幅油畫掛在壁爐的上方。

    「加倍,見你的鬼。」背朝著邦德的那位玩家樂呵呵地大聲吼叫著。邦德漫不經心地注視著那長著一頭濃密紅髮的說話人的腦袋,但他現在僅僅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然後,邦德把視線移向左邊,看見了正靠在椅子上的「長劍」俱樂部的主席巴西爾頓爵士,他垂著眼睛專心致志地緊盯著手中的牌,那推牌的手忽而探出,忽而收回,就如同握著什麼珍奇寶貝一樣。

    「我的手氣的確不錯,因而我必須再加倍,親愛的德拉克斯,」他說著,之後又朝著對家看了一眼,「沒關係的,湯米,這次我負全現,輸了的話可以算在我頭上。」

    賭資擱置在桌子中央。德拉克斯笑了幾聲之後,又停了一陣,然後說:「這次你贏了四百英鎊。恭喜你了。」巴西爾頓把錢收過來,再接牌,發牌,四個人依然繼續玩下去。

    點燃一根香煙之後,邦德挪動到德拉克斯的背後,關注著他的雙手動作。正在他對德拉克斯為何不施用手腳而感到奇怪時,他聽到局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的朋友邦德中校您還記得吧,巴西爾頓?我們今晚到這兒來就是想玩幾把。」

    巴西爾頓仰起頭對著邦德微笑,「晚上好啊。」他的手從左到右圍著桌子劃了一圈,很快捷也很簡便地介紹道:「這三位分別是梅耶,丹吉菲爾德,德拉克斯。」三個人隨著聲音向邦德看去,邦德也衝他們禮貌地點點頭。

    「這位就是麥耶上將,我想大家肯定早已久聞大名了,」巴西爾頓接著補充了一句。

    在椅子上的德拉克斯側過身子。「啊,上將,」他興味盎然地招呼著,「很榮幸和您在一起,上將。需要來一杯麼?」

    「不用了,謝謝,」局長微微一笑,「剛剛已經喝了一杯。」

    轉過身後,德拉克斯又抬眼望著邦德,邦德看見了一雙漠然的藍眼睛和一綹紅鬍子。「你需要來點兒嗎?」他隨便問了一聲。

    「不需要,非常感謝。」邦德回答道。

    德拉克斯又轉回身子,把他的牌拿起來。邦德關注著那雙粗大笨拙的手分別把牌排好。

    然後圍著牌桌邦德繞了一周,從每一個角度對德拉克斯進行觀察。他看出來德拉克斯理牌的方法與大多數玩家是不一樣的,他並非是把牌分成四組,而是僅僅只分成紅色和黑色,也不分什麼大小順序,而是隨便胡亂穿插。並且他圈著雙手,使得立在一旁看牌的閒人無法看清楚他手中的牌,也讓他的鄰家摸不著頭腦。

    邦德明白,這種「大智若愚」式的行為,也正是他的厲害之處。

    走到近旁不遠處的吸煙台,邦德掏出香煙,在鑲在銀製壁爐柵中的煤氣噴嘴上把香煙點燃,然後裝成很散漫的樣子東張張西望望,從而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從他站定的地方能夠看見梅耶的手。再向右走一步,又能夠瞅見巴西爾頓的手部動作。而雨果·德拉克斯爵士則恰恰是面對他的視線。他認真地觀察著德拉克斯,表面上卻只是裝出一幅饒有興味地觀看其他人打牌的樣子。

    德拉克斯給人一種魁梧高大的印象,他約有六英尺高,肩膀出奇地寬。在他四方形的腦袋上所長的濃密的紅髮從中間分開。雖然右耳整過形,但看上去仍然比左耳難看很多。而那只右眼明顯就是手術失敗的產物,因為用來重造上下眼皮的移植皮膚已經萎縮,因而看上去要比左眼大得多,並且嚴重充滿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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