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的快艇靠著一隻小聚光燈在兩側以紅旗作標誌的狹窄而彎曲的航道中摸索著前進,他們花費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好不容易走完從巴拉斯特基耶島到加裡森灣的路。加裡森灣裡有一個規模很小的酒吧,那些時常光顧小酒吧的人都是些平時對巴拉斯特基耶島的大小事不太關心的漁民。半個小時以後,邦德終於住進了那家新修過的凱撒·瑪麗娜大飯店,走進飯店的大廳如同進入了人間仙境,下面是平滑如水的木地板,大廳的頂上有一巨大的風扇正不停地轉動著,牆壁上是繪製奇特的家譜圖。這家大型飯店最初是由亨利·弗拉格勒創下的,他不僅修建了海外鐵路,而且還選擇在南海灘和縣城之間的這塊最美麗的地方建造了這家大飯店。飯店四周被棕櫚樹環繞著,後面是一片片綠色如茵的草地。弗拉格勒所投資的這一飯店同他的海外鐵路一樣都並不成功。早在在一、二次大戰之間它就已開始衰敗,在第二次大戰中又曾被美國海軍徵用,這所飯店是在戰後才被歸還的。在古巴危機中,它又再次被軍方接管,從此變得一蹶不振,直到1977年才重新得到了改建。
這座令人心曠神怡的大飯店,此時對邦德來說就相當於天堂了,而且最令他滿意的是目前還沒有人知道他的住所。他打開行李的其中一部分仔細察看了一下,其實也就是為了確認一下箱子裡面的錢是不是還完好地放著,同時也是為了檢查一下箱子裡面的特殊裝備,事實上是他為了去伊斯坦布爾執行任務而在箱子內特製的秘密夾層。邦德把箱子底部那塊足以遮擋任何一個機場的X光線照射的秘密偽裝層揭去後,裡面露出了一把自動式手槍和槍套還有其它的一些物品。
邦德看到他們在這次行動中給他配備的是把沃索爾PPK型手槍,並不是他一直以來最喜歡使用的那款前幾年就已經被淘汰了的SIS式手槍,邦德的嘴裡不由得嘟噥了一句。但是等他再次仔細看時才發現,這支手槍並不是那種老式的PPK,而是一支槍身較短、更具殺傷力的P38K式。
邦德換了一條黑色便褲和一件黑色圓領襯衫,腳上穿一雙比較舒適的軟皮皮鞋。他把那把P38K式手槍****腰部後面的特製槍套內,接著將一隻帶拉鎖的錢包裝進了褲子後面左側的褲兜內。他現在要趕去萊特家——那個讓他不堪回首的地方。
邦德徒步朝萊特家所在的方向走去,因為他不希望這次出行會留下什麼痕跡,他甚至不願意給某一位出租汽車司機留下任何印象。萊特的房子仍然被白色的警戒線圍繞著,更令邦德洩氣的是大門前面的車行道上有一輛警車,裡面還守著兩名警察,不過邦德認為他們並不能看到自己想要去的那個房間。
邦德謹慎地穿過一排樹叢,接著便爬上了圍牆,同時還留心著身邊的報警器、或是電眼之類的裝置,以免觸動帶來麻煩。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房子後面那扇通向廚房的小門前,跪下身子,然後從後褲兜內把那只帶拉鎖的錢包掏出來,從裡面取出了一支鋼筆形狀的手電,緊接著又取出了一把鑰匙,用干他們這一行的話講就是被稱之為錢耙子的萬能鑰匙。
那門已經被人上了鎖,好在那是一把用了多年的舊鎖,所以開起來應該不是特別困難。邦德慢慢地把鑰匙****鎖孔,一邊沉著地來回輕輕移動著,一邊細心地聽著鎖孔內鑰匙與鎖芯內的彈子和彈簧嚙合的情況。他漸漸地加快了開鎖動作的節奏,不一會工夫便聽到了鎖孔內有鎖芯彈起和彈簧鬆開的聲音。接著「叭」的一聲鎖頭便被打開了,此時那扇門也緩緩地啟開了。
邦德決定還要從這裡原路返回,所以他進屋後把門輕輕地關上,門鎖又重新恢復了原樣,讓人絲毫瞧不出有被人打開過的痕跡。邦德進屋後先穿過廚房和起居室接著向樓上摸去,此時他不敢再用手電筒,以免被守在外面的那兩名警察發覺。
邦德終於摸到了萊特的書房。他早就想來這裡了,只是那天M先生的突然駕到暫時沒讓他成行。邦德走進書房後就打開了手電筒,因為外面街上的人是看不到這個房間的,而且他還把希望寄於房子的後面,但願那裡不會有警察把守。
他上次來時就已經看到這屋裡的不堪樣兒了,抽屜被人翻在地板上,書籍扔的哪裡都是。邦德一想到菲利克斯的軀幹被戳在沙發椅上的慘狀時,感到脖子後面會一陣陣發麻,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邦德又回想起了前一次,也就是他在參加菲利克斯的婚禮時的情景,當走進這個熟悉的房間時他看見那個膚色淺黑的帕姆正幸福地伏在菲利克斯的肩上,而菲利克斯當時坐在桌子前好像正往這台計算機內輸入什麼東西。此時菲利克斯先前的一舉一動在邦德的腦海裡一一閃過,他知道不論哪一個來這裡翻箱倒櫃的人都不會發現他現在所要找的東西,因為菲利克斯應該已經把它藏在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邦德走到桌子邊的書架旁,伸手從上面取下了黛拉的漂亮照片。他看見那照片的小像框後面有萊特先前藏好的一張3.5英吋大的計算機軟盤,那是當時邦德在屋裡面等菲利克斯下樓一起去切蛋糕時,菲利克斯自己放在那裡的。
邦德走到桌子旁邊坐下來並打開了那台計算機的電源開關設置。只聽見計算機的驅動器和風扇都同時發出了輕微的運轉聲,接著看到屏幕上顯現出了「歡迎使用」的字樣,並在一側跳出了一個小小的計算機圖像。接下來就出現了清屏,屏幕上只剩下右下角的硬盤驅動器的菱形像標和位於左側的一列菜單。
邦德把那張3.5英吋軟盤輕輕地插入驅動器裡,屏幕上硬盤像標的下面很快出現了軟盤像標的圖像。邦德用鼠標快速點擊了那個像標,裡面的程序很快就開始運行了,屏幕黑了一下後緊接著又變成了灰色,而硬盤上的所有應用程序隨即被軟盤上的程序所取代。
緊接著,還未等邦德來得及反應,屏幕上便已經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數據,那都是一些文件清單,每一個文件的前面都附有一個活頁夾子狀的小小像標,而所有的像標都會有一個特有文件名,例如:桑切斯:美國的資產、桑切斯:瑞士銀行的賬戶、桑切斯:伊斯莫斯城的賬戶,而最後一個文件名是「桑切斯:情報員」。
邦德用鼠標點擊了一下最後那個文件,隨即屏幕上便出現了8個滾動著的名字,而每個名字下面都列有詳細的介紹,文件到最後以「退出」兩字結束。邦德特意留心看了看最後那個名字,只見上面詳細寫著:「接頭人萊剋星頓——美國中央情報局,博維爾。擁有最高級別的支持與保護,以及技術保障。下次的會面時間:星期四晚21時,地點:比米尼西島的巴雷爾希德酒吧。」
邦德恍然大悟,他似乎已經完全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確實知道那個巴雷爾希德酒吧,它位於比米尼西島上面環境最惡劣的一個地區。邦德想明天就是星期四,所以那個博維爾一定會在那個酒吧裡等著與菲利克斯接頭。接下來邦德只有一件事需要去做,那就是以菲利克斯的身份去和博維爾接頭。邦德甚至連想都沒想那個被稱作博維爾的接頭人究竟會是誰,不過到明天晚上自然會見答案的。眼下他最擔心的是這張盤會不會只是一張備份盤,他又把硬盤的驅動器打開,然後把整個文件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裡面存著的內容同樣是那些數據。
邦德可以肯定桑切斯那些人也已經看到了軟盤上的這些內容,所以他們根本沒必要用這張備份盤。那麼這樣看來,那個接頭人博維爾出現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場好戲要上演的。
邦德回到飯店後對房間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檢查,他要確認一下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面是不是有外人進來過,因為他在屋裡玩了個慣用的小把戲:東邊放一根火柴,西邊再放一塊棉花。那些東西都沒有動,顯然剛才的確沒有人進過他的房間。
他把手槍放在枕頭底下,然後把門鎖好,脫了衣服,進行了一番梳洗後才上床睡覺。到明天早晨還有一段時間,邦德覺得無事可做,而且眼下更沒必要為以後的事提前傷腦筋,於是他盡力把心裡的一切念頭排除掉,然後心無旁騖地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在第二天晚上,邦德駕著豪華汽艇向巴雷爾希德酒吧所在的方向駛去。時間恰好是8點45分,他把船停泊在了酒吧門前碼頭的其它快艇中間。
當天上午,邦德所買的這艘汽艇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樂趣,邦德心裡不由得想到,既然現在他擁有那麼多的錢可供花銷,那麼大概今後的樂趣不會太少。邦德吃過早餐後便告知店方他要利用一至兩天的時間出去辦點事,並問店方能不能把他的行李先存進保險櫃。店方欣然答應了,邦德從其中的一個旅行箱裡取了很大的一筆款子,把行李收拾停當後便匆匆離開了飯店。眼下邦德最需要的是一艘快船,他覺得有一個地方應該會有減價汽艇可買,那就是基韋斯特船塢。
誰知到了基韋斯特船塢以後,卻發現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這裡唯一可以選擇的目標就是那艘細長的豪華汽艇了。
邦德看到一個相貌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年輕人正在極力擺弄那艘豪華汽艇的引擎,於是他便走上前去和那年輕人搭話。
「請問你的汽艇能出租嗎?」邦德問。
那年輕人頭也不抬地答:「不租。」他嘴裡咕噥了一句。
「怎麼,是引擎有問題嗎?」
「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所有同類汽艇中,它是最好的。」
「不錯,」邦德笑笑說,「那從你手裡買下它大概需要多少錢?」
年輕人聽邦德如此一問,到底還是把頭抬起來了,他的臉上掛著一絲不屑的微笑,同時撇了一下嘴。「反正你是買不起的了,蠢東西。」
邦德又笑了笑,「那你說出價格讓我聽聽。」
那船主兩眼直楞楞地盯著邦德看,那眼神似乎是在抱怨,「我今天究竟是中了什麼邪,大清早的就碰到這麼個神經病?」然後他便哼了一下鼻子,大聲地說:「你想買?那你現在就拿出20萬來。」
「那這個價錢會不會包括上面所帶的一整箱汽油在內?」邦德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手伸進兜裡。在對方的一臉驚訝中,邦德把那些1萬元一沓的現金——掏了出來,數了數共有20沓。
時間已經到了星期四的晚上,再有10分鐘邦德就要見到博維爾了,他就是與萊特最後接頭的人。
邦德把時間把握的真是恰到好處,他從那艘汽艇裡面爬出來,然後向酒吧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心裡想著那個接頭人肯定不會是裡茨·格雷爾。走進酒吧以後邦德才發現裡面的情形比他之前預計的還要糟糕,一幅破敗不堪的樣子,甚至每一個地方都是那麼雜亂無章;來這裡的那些顧客也都不像是正經人,其中也有一些特別可憎的面目。在遠處的角落裡,一個無精打采的脫衣舞女正站在一張檯子上進行表演,與其看她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還不如看畫兒來得過癮。整個屋子裡煙霧裊裊,裡面發出的刺耳噪聲,就連長年住在飛機跑道附近的人聽到,恐怕也難以忍受。
酒吧門口的內側站著兩個身穿過時而破舊晚禮服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酒吧裡的保安人員。邦德揣著幾分謹慎向他們走過去,「我要找一個名字叫博維爾的人。」他說。
兩個人中那個塊頭較大的稍微頓了一下,然後才做了個手勢,向裡面最黑暗又凹進去的一處地方指了指,從那人的鼻子不難看出,他的鼻樑骨至少被人打斷過六次。邦德順著那個保安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這個狹長形酒吧的另一端有一個人正獨自坐著,正好就是靠近那個脫衣舞女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