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意識漸漸恢復的感覺,就彷彿在泥沼中尋找出路。隱隱約約中,他感覺有人在談話,他緩緩地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努力地讓身體的每一個器官逐漸恢復感覺。但是過去幾年的經驗告訴他一些小技巧:如果逮捕你的人就在你身旁的話,那麼你即使意識恢復了,也別急著把眼睛張開。在摸清四周狀況前,什麼都不要做。
他聽到朱可夫斯基正在下達命令,猜測房間內應該至少還有四個人在。同時,他留意到此時的背景音樂是《回憶》,仍然來自那名五音不全的女歌手,雖然能感覺到她唱得很賣力。
他動了一下,用力地甩甩頭,然後環顧週遭情況。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並沒有被捆綁起來,而是坐在舒服柔軟的扶手椅裡。
朱可夫斯基支著雙腿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至少還有三名朱可夫斯基的手下在這間房裡。遠處的舞台上,身穿紅色亮片禮服的女人仍就在那兒低聲唱著歌曲。
朱可夫斯基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嘿!我的老朋友,我們又見面啦,偉大的詹姆斯·邦德先生。」他笑個不停,而他旁邊的手下為了討好主人,也跟著傻笑個不停。
「偉大的詹姆斯·邦德。」他又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隨聲附和。「酒要搖的,不攪拌不加冰。對不對呀,邦德先生?」
在他們身後的歌手,突然遇到一個非常可怕的高音。「好像有隻貓被勒住了?」邦德問。
朱可夫斯基拿出手槍,朝邦德兩腿之間扣動了扳機。扶手椅上的皮套頓時炸裂出一個大洞,白色的骯髒棉絮隨即彈入空中。邦德立即坐回椅子。
「依娥娜,我的情婦。」朱可夫斯基順勢提起手槍,似乎想要再來一次。
「依娥娜很有發展空間。」邦德裝作很無辜的樣子,對著朱可夫斯基微笑。朱可夫斯基的態度有所緩和,扯著嗓門大聲喊道:「依娥娜!你先迴避一下!」顫抖的歌聲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她說了一串俄語髒話,伴隨著她高跟鞋發出的「卡卡」聲由近及遠,在盡頭消失了。朱可夫斯基聽見那陣急速又滲透著不滿情緒的腳步聲,顯得有些不太自然。旋即,他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邦德身上。
「你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呢,邦德先生?還在替情報局賣命嗎?還是你已經決定進入二十一世紀好好過日子了呢?」那張月亮臉看上去還是滿友善的。「無意間,我聽說你換了新任老闆,還是個女人,是她派你來找我的嗎?」
「不,是我自己有些事情想請你幫忙。」
朱可夫斯基又聲嘶力竭地「咯咯」笑著,轉過身對他的保鏢說:「嘿!他竟然需要我的幫助!」所有人都笑成一團。
「邦德!」這一次他的口氣不像之前那樣親切溫和。「我的膝蓋每天都非常酸痛。天氣變壞時就更嚴重,你能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冬天會這樣漫長嗎?」
他向一名保鏢打了個響指示意:「蒂米奇米奇,告訴他。」
旁邊身材高大的保鏢開始低聲自言自語。看得出來,他的智商並不高。
朱可夫斯基歎了一口氣,瞪著蒂米奇米奇,叫他閉嘴。
邦德死盯著他曾經的對手說:「我的朋友!朱可夫斯基,作為前KGB成員的你,有時候真的令我很驚訝。像你這麼智慧的人,一定很清楚我當初開槍打你的時候,並不是要針對你的膝蓋,而是錯過了你身體的其它部位。這完全就是一個失誤。」
朱可夫斯基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道:「當初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暫且稱為『職業尊重』吧。」
朱可夫斯基抬起頭,怒吼道:「那麼,彼此尊重吧。」他舉起手槍扣動扳機,子彈射進了距離邦德右腿膝蓋上方,大約半寸遠的椅子上。
「『紀羅夫葬儀館』,今天下午4點……」邦德語速極快地說,好像第二發子彈馬上要射出一樣。
「什麼?」朱可夫斯基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想我們還是單獨談談比較好。」
朱可夫斯基的辦公室裝修在夜總會紅絨簾幕的後方,眼前的一切讓邦德驚訝不已:現代化的辦公傢俱、檔案櫃擺放整齊,大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台顯示器。藝術造型的咖啡機裡正煮著沸騰的咖啡。
他示意邦德坐下來,自己轉過身去倒了兩杯咖啡。「我記得你只喝純咖啡,從不加糖的。」
「你的記性很好嘛。」
「同你一樣,詹姆斯,記性好一直是我多年來的重要武器。」
在桌子上方,掛有一張裝好相框的前KGB總部照片。邦德看見後點頭說道:「你還是很懷舊的啊,朱可夫斯基。」
「它還是『莫斯科的中心』。」他在桌子後面的椅子上坐穩說:「風水輪流轉,不是嗎?」
「當然。」
「我相信不出二十年,我們會回到過去的,政治意識不是這麼容易就被摧毀掉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宣言就能將過去毀屍滅跡的。現在,還是讓我聽你談談『紀羅夫葬儀館』吧?」
「你的手下會把一副藏有200磅的C-1炸藥的棺材抬進屋子裡,將裡面的炸藥取出,然後再把錢放進棺材裡,他們的人再將其抬出。」
「那又怎麼樣?」
「再然後嘛,他們的人會遭到逮捕,所有的炸藥也會被搶走。而你的人卻能神奇地帶著所有的錢逃走。我可以肯定這件事一定會發生,你現在還來得及警告他。同時呢,如果某人在今天下午三點前還沒有我的消息的話,你們的那些東西和手下,都玩完。」
朱可夫斯基點了點他的大腦袋問:「那我該拿什麼來和你交換這條情報呢?」
「幫一個小忙。你需要給我一些『雅努斯』的消息。」
朱可夫斯基狂笑地低聲問道:「你怎麼看上『雅努斯』了?」
「他盜走了一架直升機。」
「我這有六……」
「你只有三架,但是沒一架能飛。」
朱可夫斯基又大笑說:「誰告訴你的?」
「朱可夫斯基!」邦德很嚴肅地說:「我希望你清楚,那群人並不是罪犯那麼簡單,他們還是叛國賊。他們竟然利用盜竊來的直升機再去盜竊太空核武器,有很多無辜的人都被他們滅口了。」
「那麼,你還希望從那個『哥薩克騎兵』身上知道什麼呢?」
「誰?」
「就是你的『雅努斯』。我沒見過他,但我聽說他是一名哥薩克騎兵。」
「那麼,就是在被你們稱為『愛國大戰役』中,幫助希特勒來對付俄羅斯的哥薩克騎兵嗎?」
「沒錯,你們稱其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戰爭後,英軍就在德國境內逮捕了那群林茲哥薩克兵。他們希望自己能加入英國的軍隊,並能再次回到戰場,打擊共產黨勢力。但是,他們遭到了英國人的背叛,被遣送回國了,斯大林下令立即處死他們,連妻子、兒女和整個家族都包括在內。」
「那只是表面上的認識。對於當時的勝利,事實上,我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當然,你說得很對。那些平淡、枯燥、無味的故歸根到底都是一些簡單的東西。作為一個野蠻的種族,最後也得到了相應的報應。不過,那些親人最終是無辜的。現在,『雅努斯』怎麼樣了?」
「我希望你能聯繫上他,並且讓他知道我正在找他,告訴他我問起了那架直升機。如果可以的話,你還可以和他說,今晚我將在歐洲大飯店等他。盡量揭開他的真面目。」
「現在我們兩清了,可他還欠我一次。」
「沒錯。」
朱可夫斯基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說:「如果你想換份工作的話,一定要先和我說一聲。」
邦德站在門邊說:「朱可夫斯基,只要像你這樣的人還存在,我想我是不會失業的。」
塞爾維亞站爆炸的那一瞬間,娜塔麗婭的手錶也同時停止了運作。她在前往聖彼得堡的途中,發現了這件事,這讓她非常傷心,因為這只普通的手錶具有非常重要的紀念意義。這是她上大學前,父母送給她的,那時倆人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可以送她,便選了這只表當作禮物。其實,此時的娜塔麗婭完全可以在現金商店再買一隻新的,但她非常捨不得手上的這隻,或許會有表匠能修好這只舊手錶吧,她這樣想。所以,現在她想知道準確的時間,只能依靠公共時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