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經常想,法國的南部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樣子了。從聖克勞斯至意大利的國境海岸線,一直延伸至曼頓的東側。在現在這個季節,海邊經常滿是人群。曾經,尼斯的安格拉斯是很不錯的輕鬆的度假勝地。但現在,它充斥著緩慢規律行駛的車流(大量的汽車和觀光巴士),這看上去更像是傍晚的巴黎。
現在是1995年初夏。這些擁擠的交通和人群總是讓邦德很討厭,那些明顯加重的各式污染不僅使空氣,甚至連海洋也跟著遭殃。曾經的天堂樂園現在面臨著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邦德此刻正駕著一輛老式陳舊的阿斯頓馬丁DB5型車。他把車子開上了位置最高的格蘭寧根彎路的U型轉彎處,正好與海岸線平行,。他正沿著阿爾卑斯山麓慢慢地向上爬行。這條道路蜿蜒曲折高高凌空架在斷崖露石上,有時會貫穿經那些打通岩石塊的隧道。儘管是在嘈雜的車水馬龍中駕車行走,但這並不妨礙對美麗的海景及沿岸風光的欣賞。
他幾乎忽略了駕駛這如純種駿馬般的阿斯頓馬丁是何等的樂趣,何況在他的身邊還有位漂亮的卡洛琳。
在他的印象裡,卡洛琳是個非常沉著穩重的女人。但在車子直線加速的時候,他仍然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她用能展示她出身高貴家庭的語調說話,既有教養又體現她的年輕,可見她在一個相當特權的氛圍中成長,可她絲毫不為此而負有罪惡感。
「詹姆斯,我們真的要開這樣快嗎?」她瞥了他一眼,沒多久,又將注意力貫注在前面行進的道路上。有一輛大卡車已經超過他們所行進車道的一大半。邦德發現後,將車子閃到了第三車道。另兩輛車子同時從他們身邊開過。
「速度,我親愛的卡洛琳,它對於人類來說,是為數不多的幾種催情物之一。」他對她狡黠地眨著水藍色的眼睛微微一笑。嘴角上硬朗的線條也隨之愉快地向上揚起。
卡洛琳嚥了一下口水。「我更欣賞溫馨的燈光、音樂和香檳酒。」她直率地答道。
「那也很棒。」
「詹姆斯,我也想像旁邊那個人一樣,瀟灑地開著車,可是……」
「我們這樣不好麼?」他轉過頭,一輛鮮黃色的355型法拉利跑車疾馳過來,駕車的人笑著望了他們一眼,那笑容裡面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那是一張黑黑的吉普賽式面孔。當法拉利跑車超越到他們前面時,邦德再也不能忍受她那挑戰意味的微笑了。
「那個討厭的傢伙是誰?」卡洛琳伸手碰了一下邦德的手臂。這大概是一種獨佔手勢的開始。所以她快速的縮回手,又問了一次。
「不知道。」邦德沒看她直接回答道。「不過,那個女人看上去倒是個美女,還向我們搖尾巴示好。」他緩緩地將車子提速,靠近法拉利後的幾尺處,緊隨在它的後面,走在了同一條線上。那輛法拉利跑車在另一個急轉彎處再次加速,使得邦德只好變檔,輕踩了一下剎車,因而又落後了一小段路程。等到上了直線路面,他又立即急馳而追。這次,他忽然離開了原先的車道,加足了馬力,強行超到了那輛意大利車前面。
「詹姆斯,快停下。你這是……」
「在玩死亡遊戲嗎?」他們轉到了另一個長轉彎道,又突然猛剎車。
「在調情吧。」她話剛落下,那輛法拉利跑車又突然快速超到他們的前面,她被嚇得幾乎停止了呼吸。可法拉利跑車的主人卻根本沒有回頭,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前面的路。
邦德先調成低檔、輕踩油門,緊接著又換成高速檔向前衝過去,緊追在那輛法拉利跑車後面。可是那個在前面開法拉利跑車的女人,竟突然把車子駛出了車道,拚命地想擋住邦德的阿斯頓馬丁。他抓住機會,立即強行超車飛馳而過。在他左側的路面,僅距離萬丈深淵1尺遠。
「詹姆斯,我說過的,打住。」卡洛琳操著沙啞的嗓子命令到。
「就是個小玩笑罷了。除了在這樣美麗的景色和好天氣下,你在哪裡還能享受到這樣的刺激呢?」
「詹姆斯,我到你這裡來,是來評估你這五年的表現的。難道你想讓我向M匯報說……」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卻沒了下文。因為那輛法拉利緊挨在他們車旁,想要超過他們。但邦德擋住了那輛車。就在這時,兩車同時猛地向右側的長轉彎轉過去。車速相差無幾。剎那間,他們看見一輛遊覽巴士正在那輛法拉利跑車的前方閃著信號燈,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差不多就在這時,那輛大巴士慢慢駛上了法拉利跑車所在的車道。
邦德咒罵一聲,輕踩了一下剎車,放慢了車速、讓法拉利從它跟大巴士間的微小距離裡穿了過去。
「女士優先!」他嘗試著想說得幽默輕鬆些,卻失敗了。
「打住。」卡洛琳怒喊道:「我說真的,詹姆斯,馬上把車停下來。」
「好的,女士。」車子呈直線橫穿過道路,輪胎磨出了火花,才駛入了旅客瞭望台的停車場裡面。「沒問題,卡洛琳,我尊重女性的權利。而且,我希望你能在我的評估表裡把這項也列入。」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放到方向盤上的架子,用手指在一個按鈕處敲了一下。儀表板下方立即悄然無聲地向後滑動,露出一瓶冷藏的香檳跟兩隻玻璃杯。「在這裡面,我常常是放把槍。」她呈淡棕色的眼珠裡映出他迷人的笑容。「可是,我想這個更特別……」
「詹姆斯,我究竟要跟你去做什麼?」
「來,先讓我們為我的評估表乾杯。」他將酒注入兩隻玻璃杯,對她敬酒後,自己先品了一口。然後,他把杯子放回了架子上,向她面前靠了過來,輕聲說道:「讓我們把它變成一個既真實又徹底的評估吧。」
她絕望中又滲透著渴望地抬起頭迎向他的雙唇,微微歎了一口氣。
此刻,遠方的摩納哥王國正沐浴在午後的艷陽下,價值數百萬的遊艇停靠在它的港口處。
當他將阿斯頓馬丁開進大賭場的停車場的同時,也注意到了那輛搶眼的黃色法拉利。此時的他還全副心思地停留在卡洛琳身上,並未立即回憶起在格蘭寧根彎路上的賽車賽。在尼斯機場裡,他注意到卡洛琳緊摟著他道別時的眼眶很濕潤,是眼淚嗎?
但願她和那緊纏不放的籐條不是同類。某些女人即使在平等和自由的現代仍然改不掉她們的毛病。有時你仍舊會碰上死纏爛打的女人,而卡洛琳是最近新到任M的耳目,所以,很明顯,她要是這種人,問題就更難辦了。對於邦德所關心的範圍來說,新的M並不是本年度最重要的新聞,儘管媒體對此小題大做了些,邦德更不是媒體忠實的熱捧者,更何況今天的秘密情報部門早就失去了對文字機密的興趣。
他再次打量著那輛法拉利跑車。預感到今晚的賭博遊戲,刨除了娛樂的目的外,還摻雜著不祥的陰影。
在非VIP廳入口處,表情生硬的經理,辨出了邦德的名字。他指出今晚真正的重頭戲,是在撲克牌的賭桌上。牌桌旁早已有些人在圍觀遊戲進行了。邦德注意到那位迷人的黑髮女郎成為了大家目光的焦點,而她正是那天下午,剛和邦德在格蘭寧根彎路上玩過死亡遊戲的法拉利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