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著款式簡潔的黑色禮服,頸間佩戴有一條短鑽石項鏈。鑽石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應該是款真貨。她容易讓人聯想到出名的百萬富婆。她仰起頭向上看了一眼。邦德又看見那天下午他透過她的車窗,隱約瞥到的那副吉普賽臉孔和漆黑的眼珠,還有那令他浮想聯翩的整匹絲緞似的頭髮,她那堅挺的鼻樑以及寬闊的嘴型更能激起男人的興趣。
剛剛那一回合被她贏了。他聽見那個賭金收付員大聲地喊道:「7點贏。」同時大堆的圓型籌碼被推到她面前。她說她要將這些全部再加入到已押注在桌上的另一堆的可觀籌碼中。
坐在她旁邊的矮小日本人,輕輕地搖著頭操著標準的英語大聲說,對他來說,她所贏的錢已經足夠多了。賭金收付員巡視著桌邊周圍的玩家,想尋找願意繼續跟她賭的人。但四個男人和另一個剛才還玩的女人都拒絕了——其實這正在意料之中。因為桌面上的籌碼,至少超過10萬英磅。
最後,邦德從圍觀的人群後面走出來,輕聲說道:「我來。」他走到她對面的一張空椅子前坐下。
那女人看到他點頭示意後,從發牌機裡落下兩張牌,用帶有金屬頭箍的細手杖,將牌推向邦德。他拿起牌,瞥了一眼。不如意:一張紅2,一張黑5。他向桌對面的她望去,笑著說:「看來,我們也許是志趣相投。嗯,不管怎樣,三張……」他搖頭示意不要第三張牌。
在邦德正要開牌時,她用既溫柔又令他微皺眉頭的語氣說:「只有兩件事情能引起我的興趣:駕車兜風跟賭撲克牌。」
她掀開自己的牌,他的神態絲毫不驚訝:一張是1,一張是7,一共是8點。
「8點贏。」賭金收付員高聲說。邦德可以感覺到簇擁在周圍看熱鬧人們的緊張情緒。他想:只有一張牌會決定賭撲克牌的勝負,絲毫無竅門可言。輸贏的命運都集中在掀牌的瞬間。
邦德把自己的牌扔到桌面上,眼睛看著賭金收付員把他下注的賭金一下子收起來。
「我希望您真正的能力都在第三張牌上。」她嘲諷地說。
「哦!我希望自己能通過你的任何挑戰呢。」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的籌碼圓牌被賭金收付員推到那名年輕女人面前。
她搖著頭說:「賭倍。」
「賭倍!」邦德也將巨額賭金翻了一倍。牌桌上的賭金收付員轉頭向遠處坐在高腳椅上的總管望去,同時又一眼瞥向經理。經理對他點頭微笑,暗示邦德的信用良好。
那女人露出興致盎然的微笑。他嘗試從她的黑眼珠裡窺視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玩真的呢?還只是個傻子呢?她點頭示意開始發牌。
邦德看一眼自己的牌,示意要第三張牌。
她盯著他很長時間後才做了決定。緊接著,她將自己的牌翻開:一張5,另一張是後牌。這時又發給邦德一張牌:是6。
「5,」賭金收付員高聲喊出來。隨後,邦德把手中的另外兩張牌掀開:一張王,一張J。
「6,」賭金收付員換用英語叫道:二莊家輸。」同時又把成堆的籌碼攏起來,推給邦德。
那女人微微地聳了下肩膀。好像賭輸了也只是職業性的風險罷了。
她起身想要離開牌桌,又向邦德點點頭說:「想繼續賭下去,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生活,就是盡情地享受每一件事。」這次他說得很直白,為什麼不跟我一起享受呢?她逕直走開了,頭也沒回。
她邁開的步子讓他聯想起貓——一種既柔軟又韻味無窮的幽緩碎步。
老規矩,邦德拾起兩枚可兌換較高金額法郎的代幣,付給賭金收付員。同時他還說希望他們的總管能過來欣賞他贏得的成果。隨後,他便到賭場內一向被人們慣稱為「廚房」的地方閒逛,因為這裡的遊戲花費較少,而且現在已改裝成休閒的酒吧區了。
那名女子向一張空桌子靠近。邦德急忙從後面趕上。
「你的生活方式就是這樣嗎?盡情地享受每一刻?」他問。
她回頭看是誰在問話,臉上的表情很不高興。「啊!是的。但我通常是在我還處於領先的時刻,就想辦法先離開。」
「我也是呢!但我從未全然熟練這技巧。」他朝從身旁走過的服務生打了個手勢。「給我來一杯伏特加馬丁尼,不要攪拌在一起,用搖的。你來點什麼呢?」
「哦!一樣。我也喜歡伏特加。儘管專家說這是不對的。」
「沒有專家總是對的。」
服務生先確認了兩人所點的東西後,詢問她的馬丁尼想如何調配。
「來一杯純酒,再加一杯混合酒。」侍者收到回答後便轉身離開了。
「謝謝您。是……先生?」
「我是邦德。詹姆斯·邦德。」
她把手伸過桌子,和他握了一下說:「西娜·奧納托。」
「歐娜唐普?」
「歐娜唐普。」她點點頭。
「聽你的口音,我猜是……格魯吉亞人?」
「不錯,邦德先生。您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戰地記者專家?」
他解除了內心的警戒狀態。聽她的口音是相當純正的莫斯科語調。她可能是在她成長的莫斯科學會的英語,或許是學校裡教的,但更或許是從前在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學的。
她一直沒說話,直到侍者把喝的送過來後,才問道:「邦德先生,您去過俄羅斯嗎?」
「好長時間沒去了。不過我以前常去那裡遊歷。通常都是坐飛機去的。」
「現在那裡已經變成一個與以往大相逕庭的國家,那片土地充滿著勃勃生機。」
「不錯,我聽說了。每家的車庫裡都停著一輛嶄新的法拉利。」
她淡淡地笑了下。她的笑聲本該像鈴聲一樣,可惜此時的鈴聲已經嘶啞。「那輛法拉利?哦,那是我朋友的車。」
「那麼,我有一個小秘密要告訴你的朋友。在今年的款式裡,其法文車牌都是以L字母開頭的。連其仿造品也是一樣。」
他注意到她黑眼珠的深處,閃過一抹遲疑的神色,但她迅速地恢復正常說:「邦德先生,那麼請問您在哪家汽車公司供職呢?到底擔任什麼職務呢?」
「指揮官。」
「啊!」她的目光穿過他左肩後方看著某一點,似乎對著某人微笑。
他回過頭,看見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士正向他們逐步走近。他身著美國海軍軍官制服,皮膚呈古銅色,如若皮革,除了這點深深地吸引女人外,他還擁有飽經海風撫慰的臉龐。他以男人能立即被辨認出來的姿態,渾身散發著倜儻不羈、吊兒郎當的氣質走向他們。這可能是他太陽穴上面的灰斑給人的印象,也有可能是受到他那修剪得非常整齊的鬍鬚影響。但肯定的是那並是一種幽默感。他的雙眼看上去十分迷茫、木訥,這是由於太長時間盯著遠方地平線的緣故。
「西娜,準備好了嗎?」他根本無視邦德的存在。
西娜甜蜜地笑著,「這位是海軍教官,費拉上將。這位是邦德指揮官。」
他和邦德用力地握了一下手,眼睛卻沒有真正地看邦德。「費拉,美國海軍。」
「詹姆斯·邦德,英國皇家海軍。」
西娜起身,挽住那名上將的手臂。
「我尊敬擊敗過我的女人。」邦德嚴肅地說。
「很高興能認識你,邦德指揮官。」
「我也很榮幸。」
當他們朝著出口走時,賭場經理拿著一張支票——邦德所贏的金額,走過來。「邦德先生,您今晚的運氣真棒。那位小姐可真可憐。」
「當然,可不是嗎?」他的心思並不全在今晚所贏得的錢上。因為他辛苦地等了這麼久,現在終於看到西娜和她的上將愛人了。那女人絕對不簡單。他自顧自地想著,是到了該和倫敦聯繫的境地了,而且是到了十分危急的時刻了。他預感不妙,生命很可能因此而成為一場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