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拜疆人民驕傲地把本國盛產的石油稱之為「黑金」,就連國徽上都有石油井架的圖案。石油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經濟支柱。裡海是這個國家的主要產油區,在它西岸不遠處就是阿塞拜疆的首都——一座名叫巴庫的古城。1991年8月30日阿塞拜疆正式宣佈獨立。為了開發裡海豐富的石油資源,在其獨立不久之後,就與十一家國際石油公司組成的聯合體簽署了一份巨額的共享石油產品合同。這份合同給這個正處在掙扎中的國家及時注入了一大筆資金,用以新建和完善基礎設施。這裡所謂的基礎設施不過是一些臨時性的和試驗性的物件。1997年以來,為振興經濟,阿塞拜疆已同外國公司簽訂了至少5個勘探開發裡海石油的「世紀合同」,總投資為180億美元。巴庫的生機和活力正在慢慢重現。
蘇聯解體後,該地區的前加盟共和國紛紛宣佈獨立,獲得了自由。但是自由並沒有帶來一個光明美好的未來。亞美尼亞、格魯吉亞等國家愈演愈烈的民族衝突阻礙了美好未來的來臨。除石油之外,任何方面急需的外國投資從來沒有在關鍵時刻來臨。巴庫不僅是這個國家政治、文化中心,而且也是重要的石油基地和經濟中心,並且後來發展成為擁有百萬以上人口的該地區最大的城市。紅紅火火的石油生意吸引和助長了有組織犯罪的氾濫。秘密情報局在一段時間以前就已知曉,巴庫城外有俄羅斯黑手黨在活動。在很多方面,這個城市之於亞洲如同摩洛哥北部古城丹吉爾之於二戰期間的地中海那樣重要。在短短幾年以後,這兒就變成了間諜活動、毒品走私、軍火交易的天堂。
這一切沒能阻止羅伯特·金爵士在這塊利潤的大蛋糕上切下屬於他自己的一部分。金工業公司在國家獨立不久後就向當時的政府伸出了「橄欖枝」。公司在尋找儲量高的油田方面取得的成績令人驚歎。為了讓自己和家人在這個國家逗留時有個可以居住的地方,金特意把一座豪華別墅修在了離巴庫僅20英里處的裡海岸邊。
這裡就是那個危險的早晨金工業公司的隨員們所要去的地方。為了工作,艾麗卡堅持繼續前進。艾麗卡依舊乘坐她的私人的直升飛機,而邦德則駕駛著他的Z8一路翻山越嶺向東前進,加伯爾駕車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他們之間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
在路上,邦德一直回憶當天在山裡所發生的事件。他敢肯定是狐狸瑞納德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極端的做事風格、陰險毒辣的手段以及俄羅斯機構的鼎力支持才能組織起代價那麼高昂的行動,而這些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做到。邦德可以肯定瑞納德這隻狐狸會不惜一切代價除去艾麗卡和他本人。
邦德可不喜歡把自己作為魚餌在對手面前搖晃。虛張聲勢和固執的艾麗卡在整個事件中仍是受害者。儘管還有威嚴,但是一隻翅膀受了傷的小鳥是飛不起來的。他已經看到這個姑娘脆弱、受傷的另一面,這一面大概外人很難看到。設想一下他們的關係將會如何發展是很有趣的,起碼可以打發路上枯燥無聊的時間。
太陽正漸漸墮入西邊的群山中,金色的大海顯得異常寧靜。別墅周圍有荷槍實彈的保安人員在來回巡邏,道路上也全是警惕的目光,檢查一切的可疑情況。極度疲勞的邦德走了進去,迎接他的不是美食美酒,而是一場艾麗卡和他的保安隊負責人之間的爭執。達維多夫對艾麗卡的固執帶來的危險憤怒不已,但他對此無能為力。石油帝國的女繼承人一旦回到了自己的領地,她就恢復了作為首席執行官的權威。可邦德明白艾麗卡是被嚇壞了,只是她竭力隱藏而已。
在她拒絕吃飯之後,達維多夫堅持讓醫生給她做一個全面的身體檢查。
「我仍不理解你們怎麼瞬間就從我的視線內消失了。」達維多夫道,「上一分鐘你們還安全地在山頂上,下一分鐘……」
「你們最終還是找到了我們,事情就是這樣。」邦德道。坐在一張舒適的大木椅裡,邦德盡情享受著香味濃郁,口感醇厚綿柔,回味悠長波旁威士忌酒,他已經精疲力盡。一頓味美無比的豐盛晚餐還不足以讓他變得精神抖擻。他必須命令自己立刻重新振作起來,因為他不打算一整夜無所事事地坐在那兒。邦德瞭解從不安分守己的巴庫人。
「我認為我們應該跟蹤那架輕型運輸飛機。」加伯爾說道。
「艾麗卡的安全才是第一位。」達維多夫道。
「我有一個主意,也許能在那兒可以找到一些答案。」邦德道。
達維多夫問道:「我們要去打獵嗎?」顯然他很有興趣。
「不是我們,是我。」
他們聽到樓上關門的聲音,跟著是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醫生是一個來自亞美尼亞的大塊頭,他正沿著房間裡設計獨特的螺旋樓梯小心翼翼地、搖搖晃晃地下來,樓下的人都在擔心他會有掉下來的危險。
達維多夫對他的檢查結果很是期待。
「她很好,」醫生說道,「除了輕微的擦傷和劃傷,其他的沒有任何問題。」隨後這個大塊頭對男士們作了個手勢,「她要見你。」達維多夫就理所當然地向樓梯衝過去,「等一下,不是你,」他指向邦德,「是你!」
邦德和達維多夫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隨後邦德走上樓梯。在華麗的臥室的窗子旁邊,艾麗卡正坐在那欣賞著海上的落日。在夕陽的襯托下,穿著一件很薄的絲綢蕾絲花邊長睡衣的她看起來很美,邦德關上門走了過去。
「你還好吧?」
「我希望你能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她說道,「他是誰?是誰想要我的命?」
邦德不想展開這個話題。「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他……」
「那還不夠,」她說道。邦德多麼想把她摟在懷裡,然後把一切都告訴他,但是現在他不能這樣做。
她把臉面向窗口,說道:「綁架案之後,我非常害怕。害怕外面的世界,害怕內心的孤獨……幾乎害怕所有的事情。直到,我明白……」她轉過頭來,面對著他,淚水已經充滿了她的眼睛,「……我明白我不能永遠躲在陰影裡,我不能讓害怕主宰我的生活,我不能。」
邦德慢慢走近她,有些猶豫地撫摸著她的肩膀,想給她帶來些許的安慰。「我們找到他之後,你就不用再害怕了。今晚我要去巴庫的賭場,去找一些……朋友。也許他們會知道他在哪兒。你要做的就是呆在這兒,這裡是最安全的。」
她抬頭看著他,似乎在懇求。他能準確地看到她需要的是什麼。「別去。」她輕柔地說道,「和我在一起。」
她用手指的背面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美麗的臉龐進入邦德的眼簾,他讀懂了她的許諾和熱情的暗示。
「請……」
邦德極力控制自己,僵硬地把手從她的肩膀上移開。「我不能。」
「我先前認為保護我是你的全部工作。」她說。
「你在這兒很安全。」
「我需要的不是安全。」她有些暴躁地說道。她從他身邊走開,她被拒絕的回答深深地刺痛了。邦德明白艾麗卡·金是那種習慣了被人像眾星捧月般對待的姑娘,而且她認為順從她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邦德看看手錶,出發的時間到了。
「我會盡快回來。」他大步向門口走去。
「現在是誰在害怕,邦德先生?」她極力壓低嗓門,但聲音也足夠大了。他停了下來。
她說的對嗎?是他害怕自己會屈從於對她的慾望嗎?
邦德沒有回頭再看她一眼,冷漠地走出去合上了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這座古城不僅以「石油城」聞名於世,而且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積澱為她增添了一種神秘、高雅的色彩。經濟的發展更為她注入了許多新鮮的現代化元素,讓這座城市越發變得更具魅力和異國情調,人們經常把她比作北非的卡薩布蘭卡。根據秘密情報局的情報,一半以上阿塞拜疆的非法活動都發源於巴庫的夜總會。其中,勒·奧尼爾賭場就是它的集中代表,那是最受歡迎的地方。當大筆的金錢在這種場合快速地進出的時候,在賭場後面的密室裡生意就一個一個做成了。有錢人喜歡在那裡炫耀,因為那兒集中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最有權勢的人和美女佳麗。
詹姆斯·邦德穿了一套創始於1945年的意大利定制服裝品牌布裡奧尼的小禮服,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處,使得邦德更顯品味和高貴。能夠看透人們衣服的Q的X光太陽鏡則讓邦德可以清楚看到屋子裡任何一件隱蔽的武器,外衣底下各種式樣的手槍,甚至還有一顆手榴彈。
他環繞了這個房子一圈,發現了他的目的地——用簾子遮起來的小凹室。在他要進去的時候,兩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從他的面前經過,其中一個就像是在演戲,對著邦德笑了笑,她的朋友也轉過身來看著他,邦德回報了她們一個微笑並點頭致意。他發現一把精緻的小手槍藏在第二個女人乳罩裡。
掀開簾子,邦德看到裡面實際是一個隱蔽的小酒吧。吧檯裡的男招待在用碎冰錐在櫃檯下面敲著冰塊。在他對面坐著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大塊頭打手正在灌著一杯威士忌。這個人簡直是一個會走路的小型軍火庫:幾支槍、幾把刀和一根棍子。
「我要見瓦倫丁·朱可夫斯基。」邦德站到吧檯旁邊對那大塊頭冷冷地說。
那打手轉過臉來,凶神惡煞地對邦德說道:「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這是私人酒吧。走開!」
「你告訴他詹姆斯·邦德在這兒。」
那傢伙眨了眨眼,身體前傾,看來他要站起身來,另一隻手卻伸到上衣下掏槍。「我告訴過你,這是一個私人酒吧。你是不是非得要我陪……」一副你要是敬酒不吃我就給你吃罰酒的樣子,看來他就要發難了。
說時遲,那時快,邦德一腳把他身下的凳子踢開,右手搶過男招待手中的碎冰錐筆直地向那傢伙扔過去。只見,碎冰錐不偏不倚地穿過保鏢的領帶尖,有力地釘到了後面的吧檯,冰錐的尾部還在微微抖動。那頭畜牲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又被自己的領帶勒住脖子站不起身來,被吊在吧檯上,大口喘著氣。邦德伸手拿出他藏在上衣裡的槍,重重地放在吧檯上。
「他醉了。」邦德對男招待道。
這時,一雙足有那打手兩倍大小的手伸了過來,壓在邦德的右肩頭,並沒有想要傷害他的意思。邦德轉過來,一個足有七英尺高、肌肉強健的大漢矗立在他面前。
「見到你,朱可夫斯基先生一定會很高興的。」他說道。那人說話時嘴巴裡鑲滿的金牙閃閃發光。邦德立刻認出他來:莫裡斯·烏瑪薩,一名來自索馬裡的殺手,因做出許多慘絕人寰的惡行並且參與有計劃的種族屠殺而變得聲名狼藉被通緝,人們叫他「公牛」,也因他的滿口的金牙叫他「金塊先生」。
邦德微微一笑,拿下眼鏡,向門口走去。他們一起穿過酒吧的側門。那個打手把碎冰錐拔出來,解救了自己,再把凳子放好,坐下。
他低聲嘟嘟囔囔地說了些什麼。男招待再次把他的杯子倒滿,倒像是在同情他。
自從幾年前的黃金眼事件以後,邦德就沒有見過瓦倫丁·朱可夫斯基了。作為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官員,在俄羅斯黑手黨內部他管自己叫作「自由職業者」。他不喜歡別人把他所在的組織稱為「黑手黨」,但他也無能為力。在蘇聯解體以前,邦德曾和他短兵相接,把他變成了著名的瘸腿將軍。自那以後,兩個人像是爭著要對方欠自己人情,時不時勉為其難地、不太情願地互相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