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在樹林裡繼續閃避第二和第三架傘鷹,手榴彈在他身邊左右開花。兩架傘鷹拋掉降落傘,改為陸地滑行。兩挺機關鎗在不停地怒吼,邦德周圍的雪花被子彈激起到處飛濺。
前面是一塊林間的空地,這也許算得上是最糟糕的地方了。他正要推動滑雪杖加速,忽然發現馬達聲消失了。邦德往後看了一眼,兩架傘鷹不見了。這讓邦德有些奇怪,但他同時意識到更凌厲的攻勢會隨之而來。
邦德沒有放慢速度,繼續向空曠地帶的另一邊前進,再次進入森林。難道他們這麼快就被甩了?
這時兩架傘鷹突然躍入視野,著實把他嚇了一跳。子彈鋪天蓋地而來,他甚至感覺到兩顆子彈從他臉旁飛過時的熱浪。最後一架傘鷹也參入戰鬥,一面爬高,一面往下扔手榴彈。
離他最近的那架傘鷹從正面對邦德發動致命性的進攻。
邦德及時地發現了正面衝來的敵人,剎那間他做出選擇。他以極快的速度正對著傘鷹繼續前進,正面撞過去。駕駛員看到邦德這種近乎自殺式的攻擊方式頓時就驚呆了,失去了理智的判斷力,只是機械地按下了開火的按鈕。在駕駛員按下按鈕之前,邦德已經借助前面的一個雪堆從傘鷹上面跳了過去,在另一邊安然落地。失去控制的傘鷹,撞上了一棵樹,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焰在樹木之間迅速蔓延開來,形成了一道火牆,把邦德和另一架傘鷹暫時分開。
邦德匆忙估算一下形勢:到目前為止,敵方損失了一半的兵力。這時一架傘鷹仍盤旋在他頭頂的上空,不斷拋出手榴彈。另一架呢?是不是被火牆擋住了?
沒過一會兒,另一架傘鷹就毫髮無傷地衝出了火牆,繼續猛烈地開火。邦德更加用力滑雪。他想,必須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膝蓋的疼痛難以忍受,體力也在下降,這是滑雪者的弱點。他一邊咬緊牙關繼續堅持,一邊盡力巧妙地躲避著越來越精確的手榴彈。這可有些不妙。
他幾乎沒有看到前面的懸崖,他竭力在垂直下落之前停住,在一個樹樁的幫助下才停了下來,比他預想的多滑出15英尺。但傘鷹駕駛員可沒樹樁的幫忙,飛過邦德的頭頂,從懸崖邊緣越過,墜入了看起來有500英尺的深淵。
「送你回老家。」邦德有些得意了。
原來掉下去的傘鷹依靠機器後部的降落傘竟奇跡般地再次出現在邦德的眼前。經過一次轉彎爬升,連同另一架,又衝著邦德筆直地飛了過來。邦德那剛恢復的自信心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邦德立即站起身來,離開懸崖,沿著原來的方向返回,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傘鷹在後面窮追不捨。邦德朝一處看起來像是一座橫跨在裂谷兩邊的冰橋方向前進。一個駕駛員知曉了他的行動意圖,從深谷上空飛過。這樣他就可以在低於邦德的位置穿過冰橋的下方,再從另一邊飛起。另一個駕駛員在另一方的上空盤旋,這樣他們就可以相互配合從兩個不同的方向發動攻擊。邦德變成了一塊三明治中間的火腿,無處可逃。
看起來是多麼天衣無縫的戰略,但是他們遇到了邦德。邦德做出了最讓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沒有從冰橋上跨過深谷,而是突然轉身,縱身跳過深谷。邦德的滑雪板從半空中距他不遠處傘鷹的降落傘上劃過。降落傘頓時變成了一無是處的碎布條。邦德直直地在懸崖對面落下,繼續前進。
失去戰鬥力的傘鷹,在空中左右搖擺著,以極快的速度撞向另一架傘鷹。他們擁抱的結果可想而知,頓時化作一團火焰,爆炸聲傳向四面八方。
邦德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慢慢地停下來。剛才距離太近了,太冒險了。不過,邦德比較喜歡這種險中求勝的刺激。艾麗卡在哪兒?她到了那安全又穩妥的山谷了嗎?還是……那些「忠實」的保鏢又在哪兒?說不定,他們正在注視著這一切。
在邦德剛想動身找她之前,艾麗卡就發現了他。滑過冰橋,她在他身邊停下。燃燒著的傘鷹再一次爆炸,聲音震耳欲聾,幾乎撼動了大地。受到驚嚇的她一頭扎進了邦德的懷抱,出乎意料地願意接受他的保護。
「他們走了嗎?所有人?」她問道。原先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也跟著消失了。
「我想是的。」他回答說。
「當聽到第一次爆炸聲後,我決定離開山谷,下山來,在山底下趕上你。」
「謝天謝地,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要不然,可能我再也找不到你。」他說道,「在這荒無人煙的高加索山區失蹤是我最不願遇到的。」他低下頭去,看到一小塊降落傘碎片掛在右邊的滑雪板上,上面還有某種圖案。他仔細地研究了一下,看到一些縫在上邊的俄文字母。邦德皺起了眉頭,那些字母他並不陌生。那是俄羅斯原子能部的符號。
邦德把這個重要的證據裝進口袋。這時一陣低沉的隆隆聲在周圍響起,大地也隨之晃動起來。「那是什麼?」她驚恐地問道。
原本寧靜的世界被打破。山坡上巨大的雪體開始向下滑動。不一會兒,一條幾乎是直瀉而下的白色雪龍,騰雲駕霧,呼嘯著勢不可擋地向他們衝去,像是要把他們吞沒。原來是爆炸引發了雪崩。
「過來!」邦德急切地喊道。他已經準備好繼續滑行,對著山下急速奔跑是躲避雪崩最好的辦法。
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艾麗卡失去了平衡,摔倒了。邦德撲到她身上。
「把身體彎成一個球!」他喊道。如果一個人團著身體就可以擺脫滑雪板,慢慢地伸展身體,等雪崩結束以後再打洞鑽出雪外。這是現在惟一能做的自救措施。
邦德剛來得及拉下夾克衫上的套環,無數的雪就欺到了他們身邊。氣囊在他們和雪之間形成可以起到保護作用氣墊。一瞬間,冰冷刺骨的雪就把他們吞沒了。一切都暗了下來。她驚慌失措地不斷尖叫。邦德緊緊地抱著她,傳遞給她力量和溫暖,極力讓她平靜下來。
「會沒事的,相信我。」他溫柔地安慰她。最終,似乎一切要變成永恆,萬物像失去了生命一般寧靜。他揭開腳扣,用力推開滑雪板,想要把身體伸直。還好他的擲刀依舊乖乖呆在小腿處的刀鞘裡,邦德用力戳破氣囊。空氣洩完以後,留給他們一個很小的空間,形成了一個冰雪小圓屋,他們安全了。
她氣喘吁吁地說道:「天哪,我們被活埋了。」
「我們會沒事的。」他說道。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她開始驚慌起來。「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
「我們一定可以做到。」他用刀在他們周圍的雪上挖掘起來。
「不行。會塌下來的。」
「這是我們惟一的出路。」
「哦,上帝,哦,上帝。」她開始哭了,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堅持住,相信我,我們會出去的。」邦德不顧一切地工作起來。
「我不能喘氣,我不能喘氣了。」她幾乎窒息。很明顯,她得了幽閉恐怖症。
邦德停下來,用勁抓住她。
「看著我,艾麗卡!」她掙試圖擺脫他。邦德又說:「看著我的眼睛!」艾麗卡用拳頭不斷打他,於是他輕輕地打了她一記耳光。感受到邦德眼神中的力量和耳光的震動,她終於安靜了下來,長長地喘了口氣。
「你沒事了。」他的語調溫柔,「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馴服地點了點頭。他開始繼續工作。
現在邦德對這個姑娘有了更多更深刻的瞭解。他認為綁架案對她實際的傷害遠比她自己願意承認的要厲害得多。根據她的情況,治癒的最好辦法是在能力範圍內去專注於一件事,努力忘掉過去可怕的記憶,繼續生活。把自己沉浸工作裡,這一點她已經做到了。但是留在心靈上的陰影卻不是隨便可以驅除的,這些看不見的傷疤仍會在不經意間復發。邦德猜想,在過去的一年裡她的幽閉恐怖症大概又嚴重了些。他開始充分體會到她所承受的巨大壓力。綁架案過去不久,父親被謀殺,她不得不負責一個龐大的石油帝國……難怪她有沉著鎮靜和驚慌失措這麼鮮明的兩面。M派他來保護她是正確的。他會加倍小心,對瑞納德在她身後的情況守口如瓶。
大約過了六分鐘,覆蓋在他們身上的雪堆已經被邦德的拳頭打通了。他用胳膊繼續擴大戰果,站起身來,爬了出去。然後伸手把艾麗卡拉了出去。
正在此時,皇太子直升機那親切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薩沙!」她叫起來,揮揮手。
看起來這場災難就要結束了。她很快地進入了自信、樂觀的女老闆角色,立即開始滔滔不絕地就勘探標記問題和其他人討論起來,說她要追查是哪些傢伙把一些勘探標記移開了。
她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人。他被她克服困難的堅強決心深深折服。
直升機盤旋上升,仍然無法降落。利用飛機放下的繩梯,她們在一塊空地著陸。他們在雪中艱難地跋涉著。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並沒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過。但邦德清楚他們之間正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她變了,在強硬的、有權威的外在形象下面還有一顆脆弱、柔軟、易受傷害的心。
他發現她的魅力非凡。
他看破了她的外表,這會讓他的任務容易一些……還是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