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1 第45章 狐狸臉與野果 (2)
    「可你不會孤獨的。」我輕聲對自己說。我有媽媽和波麗姆。嗯,現在是這樣,然後呢?……波麗姆長大了,媽媽過世了,我不願想以後的事。我知道自己永遠不會結婚,不會冒險把一個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來,因為勝利者也不能完全保證自己孩子的安全,孩子的名字會和其他人的名字一起放到收穫節儀式上的大玻璃球裡,我發誓永遠不會讓這一幕重演。

    太陽終於升起了,陽光透過石頭縫隙射進來,照在皮塔的臉上。如果我們真能回家,他的生活會變得怎樣?這個令人費解可又善良的男孩會編織出令人信服的謊言,讓整個帕納姆國人都相信他已瘋狂地愛上了我。而且我也承認,有幾次,甚至我都相信了他。至少,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我們救過彼此的命,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無論怎樣,他永遠都是那個送給我麵包的男孩,是好朋友。除此之外……我感覺蓋爾的灰眼睛一直在跟蹤著我和皮塔,從十二區直至競技場。

    我躺得不舒服,挪了挪身子,又轉過身搖搖皮塔的肩膀。他睜開惺忪睡眼,當他清醒過來,目光落到我臉上時,他一下把我推倒,長長地親吻了我。

    「我們在浪費打獵時間。」我最後掙脫了他,說道。

    「我不這麼認為。」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那麼,咱們空著肚子是不是更容易打到獵物?」

    「不啊,」我說,「咱們吃飽了再去,會更有勁。」

    「算我一個。」皮塔說。我把剩下的米飯燉肉遞給他,他很吃驚,「都吃了?」

    「咱們今天再把它掙回來。」我說。我們大口吃起來。就算是涼的,這也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我放下叉子,把最後的一點肉汁用手指刮起來。「艾菲·特琳奇看見我這樣子肯定會撇嘴。」

    「嘿,艾菲,看這個!」皮塔說著,把叉子扔到身後,用舌頭把盤子舔乾淨,同時發出很大的心滿意足的聲音。然後他朝她來了個飛吻,叫道,「我想念你,艾菲!」

    我用手摀住他的嘴,可我自己也笑起來。「別叫了,弄不好加圖就在洞外面。」

    他抓住我的手,拉到一邊,「我在乎什麼?現在有你保護我。」皮塔說,一下把我拉到他跟前。

    「別鬧了。」我急了,想從他手中掙開,可他還是搶先吻了我。

    我們打好行囊,來到洞外,立刻嚴肅起來。過去的幾天,加圖在追蹤薩裡什,我們躲在大雨的洞中,緊張的情緒得到暫時的放鬆,好像度過了一個假期。現在,雖然陽光明媚,天氣和暖,可我們兩個都覺得又回到了飢餓遊戲中。我把刀子遞給皮塔,無論他原來曾有過什麼武器,現在早已不知去向,他把刀子別在腰裡。我最後的七支箭——原來的十二支,在爆炸中用掉三支,宴會時用了兩支——在鬆垮垮的箭袋中匡啷匡啷響。我不能再失掉自己的箭了。

    「他正在找咱們呢。」皮塔說,「加圖不是那種等著獵物上門的人。」

    「如果他受傷了——」我說。

    「沒關係,」皮塔打斷我的話,「只要他能挪動,就肯定在找咱們。」

    下了幾天雨,兩岸的水已經漲高了幾英尺。我們停下來往水瓶裡灌滿水。我檢查了一下幾天前下的套,什麼也沒打到。在這樣的天氣裡,也不奇怪。另外,在這一區域,我沒見過很多動物的蹤跡。

    「如果咱們要打到獵物,最好回到我原來打獵的那塊地方。」我說。

    「聽你的指揮,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行了。」皮塔說。

    「小心觀察周圍,」我說,「盡量走石頭上,沒必要給他留下足跡。你要為咱倆仔細聽著四周動靜。」現在已經很清楚,爆炸徹底弄聾了我的左耳。

    我走在水裡,這樣就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可我不肯定皮塔的傷腿是否能經得住溪流的衝力。儘管藥物已起到消炎作用,可他還很虛弱。我頭上的刀傷還挺疼,但已過了三天,不流血了,不過我頭上還打著繃帶,以防外部衝擊再次把傷口扯開。

    沿著溪流向上遊走的時候,我們經過了皮塔在草和泥裡偽裝自己的地方。還好,在大雨和激流的沖刷下,一切痕跡都蕩然無存。這就意味著,如果必要,我們可以返回石洞。否則,我不會冒險讓加圖跟在我們後面。

    越往前走,石塊變得越小,由大石塊變成小石塊,最後變為鵝卵石,我鬆了口氣,我們又回到鋪滿柔軟松針的平緩的森林地帶。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有一個問題,拖著一條壞腿在亂石滿佈的地方行走,肯定會產生噪聲,就是在鋪滿松針的柔軟的地面行走,皮塔的腳步聲也很大。我越想著聲音大的問題,就愈發感覺皮塔腳步聲很大,好像跺腳一樣,我扭過頭看著他。

    「怎麼啦?」他問。

    「你的腳步得輕點,」我說,「忘了加圖了吧,你把方圓十英里的兔子都嚇跑了。」

    「真的?」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們又往前走,他的腳步聲稍微小了一點,可就算只有一隻好耳朵,他的聲音放在平時也足以讓我跳起來。

    「你能把靴子脫掉嗎?」我建議他。

    「在這裡?」他以懷疑的口氣問,好像我要他光腳在火炭上走似的。我不得不提醒自己他還很不適應森林,那裡是十二區圍障外的可怕禁區。這時我又想起蓋爾輕盈的腳步。他的聲音那麼小,真奇怪,當樹葉掉光的時候,即使不追趕獵物,悄聲地在地面上走也很困難。我敢肯定,他正在家裡笑呢!

    「是的,」我耐心地說,「我也脫掉,這樣咱倆聲音都輕得多。」這麼說就好像我也發出挺大聲音似的。隨後,我們倆都脫掉靴子和襪子。聲音是小些了,但我肯定他正用力踩折每一根樹枝。

    不用說,雖然花了幾個小時才走到我和露露原來的宿營地,但我一個獵物也沒逮到。如果細流平緩,還可以抓魚;可現在溪流很急。我們坐下休息喝水時,我琢磨著能有什麼辦法。我留下皮塔採摘植物根,自己去打獵。那樣,他就只有一把刀用於自衛並對付加圖的長矛,加圖顯然佔有優勢。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把他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去打獵,之後再來找他。可我感覺以他的自負性格,他是不會同意這麼做的。

    「凱特尼斯,」他說,「咱們得分開,我知道我把獵物都嚇跑了。」

    「只是因為你的腿受了傷。」我說,很體諒他。實際上,這也只是一個小問題。

    「我知道,」他說,「那你幹嗎不繼續往前走?給我說說哪些植物能吃,這樣咱倆都能有活幹。」

    「加圖來追殺你,就不好了。」我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可聽上去好像還是我覺得他是弱者。

    令人吃驚的是,他只笑笑。「你瞧,我能對付加圖,我以前跟他較量過,不是嗎?」

    是的,他幹得很棒,結果躺在泥地上差點死掉,這是我想說的,可我不能這麼說。他確實和加圖正面衝突,並救了我一命,我試著用另一種策略說服他。「你爬到樹上擔任崗哨,我來打獵,你看怎麼樣?」我說道,盡量使他的工作聽上去很重要。

    「你告訴我什麼能吃,然後你去弄點肉吃,你看怎麼樣?」他說,模仿著我的口氣,「只是不要走遠,萬一你需要幫助呢。」

    我只好歎口氣,告訴他哪些植物根、哪些野菜能吃。我們確實需要食物,毫無疑問。一隻蘋果、兩個蛋卷和李子大的一塊奶酪堅持不了多久。我只向別處走一小段距離,也希望加圖還在離此很遠的地方。

    我又教會他一種鳥鳴——不是露露的那種優美曲調,而是一種簡單的兩個音符的鳴叫——這樣我們可以彼此聯絡,報個平安。幸運的是,他很快學會了。把行囊留給他,我就去打獵了。

    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一歲,以前的安全活動範圍以籬笆為界,現在以皮塔為標,我只允許自己走出離皮塔二十也許三十碼的距離。儘管離得不遠,皮塔不在跟前,森林裡又重新活躍著動物的身影和聲音。聽到他發出的鳥鳴,我很放心,又往稍遠的地方走去。很快,我就打到了兩隻兔子和一隻肥肥的松鼠。我覺得夠了,可以再下一些套,抓幾條魚,再加上皮塔挖的植物根、野菜,就夠吃一陣子了。

    我開始往回走。想到有一會兒沒聯繫了,我馬上發出鳥鳴,但沒有回音。我趕快往回跑,很快,我看到背包,旁邊整齊地放著一堆植物根,地上鋪著的一塊塑料布上擺著一層漿果,太陽斜斜地照在上面。可他在哪兒?

    「皮塔!」我喊道,心裡一陣慌亂。「皮塔!」旁邊的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音,我舉箭射去,差點穿透皮塔心臟。幸運的是,我在最後一秒鐘拉高弓箭,箭正好射在他左邊的一棵橡樹幹上。他向後跳了一步,把手裡捧著的漿果扔了一地。

    我又驚又氣,「你幹什麼呢?你應該待在這兒,不要到林子裡亂跑!」

    「我發現溪邊有些漿果。」他說,被我的憤怒搞得一頭霧水。

    「我鳥鳴,你怎麼沒有回音?」我搶白他說。

    「我沒聽見,水聲太大了吧,我想。」他說。他走過來,把雙手放在我肩上,這時我才發現我在發抖。

    「我以為加圖殺了你!」我幾乎是喊出來的。

    「不,我很好。」皮塔把我擁在懷裡,可我沒有反應。「凱特尼斯!」

    我把他推開,極力鎮靜下來。「如果兩個人約好用一個信號,他們就得這麼做,要是有一個人不回答,那就是說他有麻煩了,咱們說好了?」

    「好的!」他說。

    「好的。因為露露就是這麼出事的,我眼看著她死去!」我說。我轉過身背對著他,又從背包裡拿出一瓶水,儘管我自己的瓶裡還有水。我不打算原諒他。我注意到那些食物,蘋果和蛋卷都沒動,可奶酪顯然有人拿走了一些。「我不在時,你還一個人吃東西!」其實,我並不在乎,只是想找他的茬。

    「什麼?不,我沒吃。」皮塔說。

    「噢,我猜是蘋果吃了奶酪。」我說。

    「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吃了奶酪。」皮塔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像是在盡力克制自己不要發脾氣。「可不是我,我一直在溪邊摘漿果,你想來點嗎?」

    我其實挺想吃的,但我不想這麼快就這麼算了。我走過去看著這些漿果,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品種。噢,不,我見過,但不是在競技場。儘管外形很像露露說起的那種漿果,但卻不是,也不像我在訓練中認識的漿果。我俯身拿起一些,在指間翻弄著。

    爸爸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這個不能吃,凱特尼斯,永遠都別碰這個。這是『索命果』,還沒到肚子裡,你就會被毒死。」

    就在這時,炮聲響了。我一閃身,以為皮塔會應聲倒地,可他只抬了下眉毛。直升機在約一百碼外的地方出現,把狐狸臉乾瘦的身軀吊到空中。我可以看到她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著紅色的光。

    剛才我第一眼看到奶酪時,就應該想到是她……

    皮塔拉著我的胳膊,把我向一棵樹推去,「往上爬,他一會兒就會到,咱們在樹上攻擊他更有利。」

    我鎮靜下來,制止住他。「不,皮塔,她是你殺死的,不是加圖。」

    「什麼?我從第一天起就沒見過她,我怎麼會殺死她?」他說。

    為了回答他的問題,我舉起手裡的漿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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