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遊戲3:嘲笑鳥 第24章 再見皮塔 (1)
    今天我有可能會失去他們兩個。

    我設法想像蓋爾和皮塔的身影都已消失的世界。我手指冰涼、目光呆滯,站在他們的屍體旁,看他們最後一眼,然後離開他們躺著的房間。當大門打開,我踏入外面的世界時,一切都如此空虛,等待著我的是蒼白空蕪的未來。

    「需要給你打鎮靜劑嗎?直到這一切結束。」黑密斯問。他沒有開玩笑。這個人的大半輩子都跟酒瓶子打交道,麻醉自己,好從凱匹特給他帶來的痛苦記憶中解脫出來。那個贏得了第二屆世紀極限賽的十六歲的男孩肯定也有他所愛的人——家人、朋友、也許還有一個女朋友——他要拚力活著,回到他們身邊。可他們都在哪裡?為什麼在我和皮塔偶然闖入他的生活之前,他的生命裡竟然沒有其他人?斯諾對他們做了什麼?

    「不,我想去凱匹特,我也要參加救援行動。」我說。

    「他們已經走了。」黑密斯說。

    「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可以趕上他們。我可以……」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黑密斯搖搖頭,「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你太寶貴、也太脆弱了。有人說在救援期間把你送到另一個區,以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但是大家都覺得你控制不了局面。」

    「求你啦,黑密斯!」我在祈求他,「我必須做點什麼,我不能幹坐在這兒,等著聽到有人死去的壞消息。我一定能做點什麼!」

    「好吧,讓我跟普魯塔什說說。你可不要亂動。」可我待不住。黑密斯的腳步聲還沒有從外面的走廊裡消失,我就慢慢爬下床,從隔開病床的簾子縫裡鑽過去。我發現芬尼克正趴在床上,兩手插在枕頭底下。儘管把他從迷迷糊糊的夢境中、從鎮靜藥物帶來的無聲世界裡拉回到殘酷的現實中是出於我的懦弱,對他也很殘酷,但我還是這麼做了,因為我不能獨自面對這一切。

    當我向他說明一切之後,他最初的不安卻莫名其妙地減輕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凱特尼斯,很快事情就會明瞭。要麼這樣,要麼那樣。到了今天晚上,他們要麼死了,要麼回到我們身邊。這……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期望!」

    是啊,這是對我們目前狀況的樂觀看法。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這一切總算有個了斷。

    簾子被拉開,黑密斯站在我們面前。如果身體允許,他會交給我們一項任務。現在仍然需要拍攝轟炸後的十三區。「如果在幾個小時內拍完,比特就能在救援行動開始之前把它發送出去,這樣也許能把凱匹特的注意力轉移到別處。」

    「是的,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給他們設個圈套。」芬尼克說。

    「我們需要拍攝的是真正具有強烈吸引力的片子,即使斯諾總統也沒法從電視機旁走開。有這樣的東西嗎?」黑密斯問。

    現在我們必須做一項對救援有幫助的工作,這讓我陷入沉思。我在吃早飯和在做上鏡前準備時,極力在想我該說些什麼。皮塔被打得鮮血四濺,斯諾又送給我玫瑰,斯諾一定想知道這些事對我有什麼影響。如果他想讓我崩潰,我就要堅強。可是光靠在攝像機前空喊幾句表示蔑視的話語不足以說明什麼。另外,這也不會幫救援隊節約出時間。義正辭嚴的喊話並不能佔據很長時間。

    我不知這樣行不行,但我願意一試。當攝制組人員在地面集合後,我問克蕾西達能否從詢問我有關皮塔的事情開始。我坐在折斷的大理石柱上,也就是我上回瘋掉的地方,等著紅燈亮了以後,克蕾西達開始問我問題。

    「你是和皮塔怎麼相識的?」她問。

    聽到問話,我開始侃侃而談——這是自第一次電視訪談以來黑密斯一直希望我做的事。「我見到皮塔的時候十一歲,那時我就快要死了。」接著,我把與皮塔相遇的過程娓娓道來。我講述了那是怎樣一個淒慘的日子,我怎樣想在雨中賣掉波麗姆的嬰兒服,皮塔的媽媽怎樣把我從麵包房的門口趕走,他又如何為了給我麵包而挨打,那麵包如何救了我的命。「在這之前我們甚至沒有說過話。我第一次跟皮塔說話還是在去參加飢餓遊戲的火車上。」

    「可那時他已經愛上你了。」克蕾西達說。

    「我想是的。」我羞澀地微微一笑。

    「你們分開後有什麼感受?」她問。

    「感覺不好。我知道斯諾任何時候都可能殺死他,特別是在他警告十三區要遭到轟炸之後。這種生活真是太可怕了。但正是因為他們對皮塔的所作所為,我已不再猶豫,我要傾盡全力參加到推翻凱匹特的鬥爭中去。我終於自由了。」我抬起頭,凝望著天空,目光追尋著在天空飛翔的蒼鷹,「斯諾總統曾經向我承認過凱匹特十分脆弱。那個時候,我明白他說話的意思,那時我看不清事實,因為我太害怕了。但現在我不再害怕。凱匹特十分脆弱,因為他們的一切都要依靠各轄區供給,糧食、能源甚至管制我們的治安警。如果我們獲得了自由,凱匹特就會崩潰。斯諾總統,還要感謝你,我今天正式宣佈我自由了。」

    我的話雖算不上慷慨激昂,但已切中要害。每個人都很愛聽那個關於皮塔送給我麵包的故事。我對斯諾說的那番話又激發普魯塔什的新想法。他馬上把黑密斯和芬尼克叫到跟前,跟他們緊張地談論了一小會兒。我看得出黑密斯並不怎麼高興。但普魯塔什最終似乎說服了他們——芬尼克臉色蒼白,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芬尼克坐在鏡頭前我剛才坐過的位置,黑密斯對他說:「你不必非得這麼做。」

    「是的,我決定了。如果這樣能幫助她的話。」芬尼克把繩子攥到手心裡,「我準備好了。」

    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麼,和安妮的愛情故事?還是在四區曾受到的屈辱?可芬尼克·奧迪爾講的話卻全然出乎人們的意料。

    「斯諾總統過去常常……出售……出售我的身體,我是說,」芬尼克開始用平靜淡漠的口吻說道,「我不是唯一被出賣的人。如果有哪個勝利者招人喜歡,斯諾總統就會把他們當做一份獎勵送人,或者允許某些人出大價錢把他們買下來。如果你拒絕,他就殺死你愛的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拒絕。」

    原來是這樣。難怪芬尼克在凱匹特有那麼多的戀人。她們根本都不是他真正的戀人。就像我們的前治安警長克雷,他出錢給那些絕望的女孩,可生殺予奪,全憑他處置。我真想讓錄像停下來,為以前對芬尼克所有的誤解而請求他原諒。但我們現在還有工作要完成,而我感覺芬尼克的作用要比我大得多。

    「我不是唯一的一個,但我是最受歡迎的。也許還是最無助的一個,因為我愛的人也都是那麼的無助。我的那些贊助人為了讓自己好受些,經常會送給我金錢或者珠寶作為禮物。但事實上,我發現了一種更好的獲得報酬的方法。」

    秘密,我心想。芬尼克曾告訴過我,他的戀人就是以此作為給他的報酬,只不過以前我以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秘密。」他說,證實了我的想法。「別換台,斯諾總統,因為這裡的許多事都和你有關。但是我們還是先從其他人說起吧。」

    芬尼克開始講述那些故事,其中涉及許多細節,使人無法懷疑故事的真實性。怪異的性取向,心靈的背叛,永不滿足的貪慾,血淋淋的權力遊戲,深夜醉臥枕邊吐露的真言。芬尼克被出售和購買,他是一個來自轄區的奴隸。當然,是個漂亮的奴隸。但實際上,卻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脅。他能告訴誰?如果他說了,又有誰會相信?但有些秘密太有趣了,不得不與人分享。我不認識芬尼克說的那些人——似乎都是凱匹特的大人物——但我從化妝師的嘴裡知道,在凱匹特,即使最輕微的判斷失誤會引來怎樣的關注。如果頭型弄壞了都能導致他們嘮叨不停的話,那麼亂倫、刺殺、敲詐、縱火又會引起怎樣的轟動。這些揭露醜聞的故事將在凱匹特掀起震驚的狂濤,但無論怎樣,凱匹特都會等待,正如我此時一樣,等著聽關於總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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