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光第一部:守正出奇 第22章 時代的智慧 (2)
    有一說,稱陳元贇在江戶城南的國昌寺,與三浦與次右衛門、磯貝次郎右衛門、福野七郎右衛門等人一起,傳授以一種叫做起倒流的拳法為主的柔術。

    還有一傳,說陳元贇是萬治二年(一六五九)年和朱舜水一道來日的。這當然是謬記。至於進士落榜後來日本的真正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還有說,陳元贇遭受進士落榜的巨大打擊後,預見到了明朝的沒落,於是,就流亡到了日本。

    關於陳元贇的現存於世的東西有,後來侍奉尾張公時燒製的御深井窯作品、安南風的元贇燒、瀨戶吳須的陶器、十手術、以及名古屋建中寺的墓碑等。墓碑表面刻著「大明國武林既白山廣學陳元贇」。

    柳生但馬守巧妙利用在大名之間聲名遠播接近神話的名人,以此鞏固家光身邊的守衛。而此後的第四年即寬永十五年,陳元贇也成為了尾張公的門客,居住在名古屋的九十軒町,諏訪助四郎宅邸附近,因此,他對大陸的瞭解和見識想必也得到了充分利用。

    寬永十一年(一六三四)六月二十日,家光終於從江戶城出發了。

    出發當日投宿在神奈川御殿。

    二十一日投宿在籐澤。

    二十二日在大磯稍事休息後,和隨同一同騎馬渡過馬入川。之所以騎馬渡河是因為家光稚氣未脫的性子覺得乘著轎子渡河實在是太沒勁了。當天進入稻葉鶴千代正則的小田原城,登上了天守閣。

    站在天守閣上,家光悠然眺望遠方。前日,被突如其來的大火燒燬的箱根旅籠群的廢墟,赫然眼底。

    「昨晚您投宿的土屋大人家中的雜役,不小心引起了火災,真是萬分抱歉……」

    稻葉家的家老畏畏縮縮地報告道,家光聽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沒事沒事。忙的時候總是多事的。你先拿一百兩走吧。就說是家光投宿此地的答謝金好了。況且,失火的土屋家隸屬稻葉家,我理所當然也要給些慰問金的。不能想著靠火災發財,所以請你好好轉達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們用這錢重新建一個漂亮的建築。」

    「啊。小人承受不起。」

    年老的大臣平伏於地,家光呵呵地笑了。

    「話說回來,你昨晚上也爬到天守閣來看火災了吧。」

    「啊……」

    「對了,發生火災好像也有家老的責任吧。好吧,那你也出點慰問金。」

    「小人……不敢當。」

    「沒什麼不敢當的。如果讓你交參觀費的話,那你也成客人了。五兩就行。但就算出了五兩銀子,也別耀武揚威的。對於平民來說,你們的耀武揚威的樣子,是最讓人討厭的。」

    不愧是明君的點評,真可謂絲絲入扣。

    接著,家光命人送來毛筆和短冊[短冊,書寫和歌的專用紙張。

    ],賦和歌一首。

    以前,豐太閣眺望著一夜城附近的山脈,心有所感,留下了一首和歌,但是,家光這首卻並沒有流傳下來。這未能流傳,對家光而言,說不定也是一件幸事吧。

    第二天,到了出發的時間,家光卻提出要到小田原城下的松田宅邸觀看打魚。

    「昨晚吃的螃蟹和鮑魚真是人間美味啊。我想看看這些美味是從何處捕撈的。」

    由於當天必須穿過箱根,行至三島投宿,所以聽到家光這個要求,隨從們全都嚇了一跳。

    「大人,關卡附近已經有很多隨從在等著我們了。」

    徒士頭柳生友矩為難地在家光耳邊悄悄地說。

    「胡說,打亂預定行程的是昨天的火災。難道,我還不如一場火災嗎?你跟大伙說,我要是不再吃一次美味的螃蟹和鮑魚,我就絕不上路。還是說,你要去把昨天的火災給抓起來?」

    結果就是,松田府內,家光對打魚和收穫的美味都非常滿意,瞇著眼睛,誇獎了大伙。

    「有時候,火災也是好事啊。美味啊,對吧,蘊藏著無數美味珍饈的大海,我們可得好好愛護啊。」

    家光的願望得到滿足後,接下來的二十四日,隊伍終於到達了箱根。在箱根的休息所內,家光傳來緊急督造箱根休息所的木工頭木原奎允義和奉行駒井次郎左衛門昌保,毫不吝惜地獎賞了二人。

    「大人,您這個賞法,恐怕我們手頭的金銀撐不到京都……」

    此時,接受父親宗矩指示的徒士頭友矩又俯身在家光耳根輕輕地提醒道。家光毫不在意地回答:

    「不用擔心。駿河大納言拒絕我的好意,切腹自殺,使得我本來要在全世界散發的金銀多得都沒地方用了啦。」

    家光的回答如此輕描淡寫,連友矩都答不上話,默默退下了。

    大老格土井大炊頭利勝和柳生但馬守費盡心思編排的行程表在家光眼裡就是個麻煩。

    此時,如果再和家光提意見的話,

    「大炊頭做的行程表中,把箱根的火災排在第幾天呢?」

    他就會平靜地給出一個天衣無縫,讓人無法再開口的回答。友矩覺得,家光這種讓人無懈可擊的心思是在忠長自盡後陡然增強的。

    如此一來,險些要了友矩性命的提高他俸祿的文書,在二十六日,參拜完久能山的東照宮後,就開始起草了。

    參拜完東照宮,吃完神官進獻的中飯後,家光就急急忙忙地起身去廁所。

    「友矩,你和我一起來。」

    「好,小人來領路。」

    「行了,其他人不用急著站起來,有友矩一個人陪我就行了。」

    在進入廁所之前,家光迅速遞了一張紙片給友矩。

    「這次旅程中你的態度堂堂正正,我非常高興。所以,先給你這張公文,等我們回到江戶再正式公佈天下。」

    「這……這是……」

    「別擔心,這是給你增加十四萬石俸祿的公文。」

    「十四萬石的公文……」

    「是啊。你啊,現在不是柳生家沒地位的小兒子了。是十四萬石的大名了,以後更要堂堂正正抬頭挺胸地走路!」

    說到這,家光呵呵笑了一聲,轉身進了廁所。這是要把以下犯上被逐出家門的柳生十兵衛的弟弟立為十四萬石的大名嗎……後來,因為這一紙公文,父親宗矩大發雷霆,將其交還家光,友矩則稱病隱居柳生裡。

    不管怎麼說,當時父親宗矩統轄柳生裡,作為一個武道家,已經是打破常規了,但也僅有一萬石的俸祿。家裡的二兒子突然被提拔為十四萬石的大名是絕對不行的。如此的考量,想必是世人的常識。然而常識之類一概不通,恰恰是家光的本性所在。

    如同世人所知,柳生家並不是御譜代世家。

    正因為如此,成為領有一萬石俸祿的大名,在譜代大名,以及旗本八萬騎中已經備受非難了。

    柳生家的二兒子,突然被委以十四萬石的公文,恐怕拿著公文的友矩都覺得這是將軍的玩笑,或者將軍昏頭了。半信半疑中也就沒有將此事稟報給父親。

    總之,在這次的旅途中,家光表現得稀奇古怪。比如,嚷嚷著在駿府城看不到富士山,所以推遲一天出發什麼的,延期一天出發後,又突然命令松平伊豆守擔任指揮,進行攻打駿府城的騎馬演習。

    如此一來穿過大井川,經小夜中山到達掛川城時,已經是二十九日了。

    到達濱松時,家光要求去拜祭父親秀忠的產土五社和諏訪明神兩社,同樣,在這個地方,家光又開始漫天封賞。原來神社俸祿一百石的增加到了兩百石。七月二日投宿吉田城,接見了代表名古屋的叔父德川義直前來迎接的竹腰山城守正信,家光的胡亂地吟詠了一通和歌,把對方嚇了一跳。

    隨從催促的時候,家光就立馬坐下休息;隨從提出休息的時候,家光卻又立馬起身出發。

    這麼折騰著,到達名古屋時已是七月四日。

    義直向這個淘氣包一般的侄子獻上了家康手書兵法一卷,以及新式火槍五把。

    「這一卷兵法和五把新式火槍中有攻陷大阪城的方法,尾張大人,您曉得嗎?」

    「這,以這一卷兵法和五把火槍就……這如何能實現呢?」

    「現在我可不能告訴你,這可是秘密中的秘密啊。」

    家光神色自若地回答。後來,義直去大阪城請安的時候,發現此時進獻的這兩件禮物,正醒目地裝飾在壁龕中。

    投宿大垣城時,家光又給了城主松平越中守定綱一個驚喜。定綱派出老家臣,向家光報告,由於去年遭受水患,所以招待不周。一聽此言,家光立馬招來勘定奉行。

    「越中守好像有麻煩啦。給他送五千兩金子去。黃金不過是阿堵物,人民才是寶貝啊。」

    家光這些令人似懂非懂的話,令越中守感激涕零。

    七月七日到達彥根,家光對出迎的井伊掃部頭直孝突然說道:

    「掃部頭,我在路上耽擱了不少工夫,你知道為什麼嗎?」

    「您這麼說,想必您心中自有打算才故意遲來的吧?」

    「你說對了。老天爺眷顧天氣晴朗,馬上就要到彥根的『七夕』節了,你給我熱熱鬧鬧辦一場吧。我要在這讓士兵們吃好喝好,然後振作士氣渡湖。但是,乘船遊玩安排在膳所,所以,就不用準備船隻了。」

    「小人領命。一定按照將軍的要求辦一場熱鬧的『七夕』節。」

    「這就好了。現在尾張和大垣都加入進來了,這可關係到你們彥根的面子,再加上點煙花之類的,辦得有情調一些吧。」

    小心謹慎的井伊直孝被這突如其來的要求驚得答不上話,趕緊命人采青竹扎燈籠,準備「七夕」節。

    該說他陰險固執好呢,還是說他喜歡給人意外好呢,家光明明知道對方毫無準備,卻若無其事地提出暫住要求。

    可後來的情況卻與他這個要求恰恰相反,準備好的煙火還沒放完三分之一,第二天,七月八日家光就又起程趕往水口了。

    在水口時,家光傳喚據說是風流人物的小堀遠江守政一,命令其建造庭園,還以極其嚴肅的口吻,發佈了審查五畿內的命令。

    「遠州,最近近畿的大名們視野狹窄,流於懶惰。你不能一個勁的擺弄燈籠。一旦有事,宮內的守衛可不允許有一點鬆懈,開始從內部進行審查。」

    作完決定後,家光又命人送來筆墨紙硯,輕鬆地賦和歌一首,放在遠州面前。

    漫漫羈旅苦

    身形常睏倦

    遙望鏡山處

    垢面影亦羞

    這麼一說,的確,從家光所處的會客室可以直接望見鏡山。小堀遠州也沒了生氣的理由,只得答應著「是」,俯身受命。

    其實,從家光和歌中,我們可以看到炎炎夏日的旅程中,家光的睏倦與疲累。知道這一點所以就更加高聲斥責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三代將軍啊。

    七月十一日,家光經過了公卿們列隊出迎的逢阪關,進入了京都的二條城。

    這天,家光又吟詠了以下一首和歌:

    不覺已今日

    身後逢阪關

    佳時顯華麗

    九重城闕牆

    進入二條城卸下行裝時,又吟道:

    京都聲名顯

    其實無兩般

    不若吾故鄉

    思來更綿長

    這兩首和歌,洋溢著家光獨有的趣味。這天,擔任後衛的前田利常追上家光的隊伍,拜謁過家光後,加入到了行列中。先行到達的紀州賴宣也趕來迎接。從膳所到京都之間的路上,到處都是各個階級來迎接將軍以及看熱鬧的人群。

    在日岡,天皇使者前內大臣三條西實條,和武家傳奏的權大納言日野資勝一起,連同以院使和攝家為首的公卿百官一道等候家光的到來。

    就在這附近,德川賴宣停下轎子,和家光見了面。此外,先出發的大名和從西國上京的大名全部到達二條城,整齊地排列在大手門外謁見家光。

    正當家光要去城門接見各位大名時,東福門院和子的使者大岡美濃守忠吉帶著禮物明衣[明衣,神事等儀式上用的淨衣。

    ]來了,這下連家光都累地夠戧了。

    那之後,家光立馬提筆寫下了「京都聲名顯,其實無兩般。不若吾故鄉,思來更綿長。」於是,只讓從逢阪山緊隨隊伍末尾趕來的天皇使者三條西實條、日野資勝、院使阿野權大納言實顯、中御門權大納言尚長四人入城請完安,家光就趕緊脫下了夏天的禮服。

    當晚,只令井伊掃部頭直孝和土井大炊頭陪同用膳,席間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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