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怪談:夜話 第7章 第一個故事  七月十三 (5)
    聽到這句話,袁濱又開始全身顫慄起來,他大口喘著氣,幾乎是在驚叫:「天啊!那個本子裡的詛咒真的應驗了!是鬼魂……單老師的陰魂不會放過我們!」

    「等等,你先冷靜下來!」梅德用手勢示意袁濱安靜,「這裡面有些問題,難道你沒發現嗎?」

    「是什麼?」袁濱和鄭婕一起問。

    「如果是單老師的鬼魂來找餘暉報仇的話,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餘暉怎麼會提前一兩天知道?而表現出強烈的惶恐不安?」

    袁濱疑惑地看著梅德。

    「還有一點更關鍵的。」梅德接著說,「當時我們四個人身上又沒有標番號,餘暉怎麼能如此肯定地知道,他就是『第二個』要遇害的人?」

    袁濱木訥地搖著頭,陷入到沉思之中。

    「也許……嗯,我不知道這有沒有關係……」鄭婕欲言又止。

    「什麼?」梅德問。

    「你們記得嗎?我說過,餘暉表現出這種怪異舉止是從他去拜訪完一個朋友後開始的……我不能肯定這有沒有關係。」鄭婕說。

    「拜訪完一個朋友……」梅德和袁濱同時重複這句話,然後抬起頭,眼神碰到一起。

    「天啊,梅德!你想起來了嗎!」

    「是的……」

    「李遠!」兩個人一起叫出聲來。

    十一

    梅德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們怎麼這麼遲鈍!直到現在才想起,餘暉去拜訪的那位朋友,完全可能就是李遠!」

    「李遠,就是你們四個人中的……」

    梅德沖鄭婕點點頭:「他也是當時參與這件事的人之一。我們以前也試著找過他,但根本找不到,他就像消失了一樣,和所有人都沒了往來。沒想到,他竟然和餘暉保持著聯繫。」

    鄭婕想了想:「可是,我以前從來沒聽餘暉提起過這個人。」

    「這不奇怪。」梅德說,「餘暉也和我們一樣,不希望這個秘密曝光,所以他自然不希望你接觸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可我還是不明白——餘暉去找到了李遠,難道李遠告訴了他些什麼?或者是,他們倆發現了些什麼事情,以至於餘暉預感到自己會成為『第二個』受害者?」袁濱說。

    「等一下。」梅德突然說,「你的話是矛盾的。」

    「什麼?」

    「你說『餘暉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成為第二個遇害者』,可是,你沒發現嗎?我們一共四個人,我、你和李遠都還活著,餘暉怎麼可能是『第二個』遇害者,應該是第一個……」

    梅德說到這裡,看到袁濱張大著嘴巴望著自己,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鐘,他也似乎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猛地一驚。

    「天啊,袁濱,難道你覺得……」

    袁濱注視著他:「沒有人告訴我們,李遠還活著。事實上,我們正好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他。」

    「難道說,李遠……李遠他,已經成為了第一個遇害者?」梅德感到頭暈目眩。

    「等等,我有些懂了。」袁濱驚呼道,「我們來做一個假設:餘暉去拜訪李遠,結果發現李遠竟然已經死了,而且是按照當時那個本子所詛咒的方式死的——他當然會害怕,從而擔心自己會成為第二個遇害者——現在一切都聯繫起來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真的這麼快便成了犧牲者。」梅德說,「可問題是,李遠真的如我們推斷的那樣——是按照本子所詛咒的方式死的嗎?」

    「你記起來了嗎?梅德,那個本子所寫的『第一個人』是怎樣死的?」

    「我有些……」梅德感到思維混亂起來,他用手按著額頭,「讓我想想……」

    沉默了幾分鐘,梅德慢慢抬起頭來。

    「我好像有些想起來了。」他說。

    「寫的是什麼?」袁濱緊張起來。

    「好像是『第一個人會和我以同樣的方式死去』。」梅德說。

    「什麼?」袁濱有些沒聽明白,「什麼『同樣的方式』?」

    「同樣的方式……」梅德想了想,「單老師是淹死在水潭裡的。」

    袁濱聽到這句話,臉色驟然變得慘白,他的身子下意識地向後仰,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梅德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袁濱猛地甩開梅德的手,他用雙手抱著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梅德完全懵了——十年前袁濱看到那個本子時也沒嚇成這樣。

    「屍體,我解剖的那具屍體……」終於,袁濱的嘴裡擠出一句話。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梅德,他感到渾身的毛孔在一瞬間收緊。一陣強烈的寒氣從後背襲來,幾乎令他動彈不得。

    一個多星期前,在南鄉發現的那具溺水屍體——是李遠的?

    也就是說,第一個受害者,在十年後的七月十三日那一天就產生了!

    目前,他們當年的四個人中,已經死了兩個——想到這裡,梅德幾乎要暈過去。

    「天啊!太可怕了!難道真的是冤魂要來索你們的命?」鄭婕在一旁也嚇得瑟瑟發抖。

    「梅德!我們該怎麼辦?」這時,袁濱抬起頭來,一臉的痛苦,「他們倆都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和你了!」

    梅德渾身抽搐了一下,沒有說話。

    「梅德,你快想想!那個本子上寫的,我和你會以什麼方式死?」袁濱驚恐地問。

    「不行,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梅德皺著眉頭,「我現在只是在想,餘暉是怎麼知道他會成為『第二個』的。」

    想了一會兒,袁濱遲疑著說:「也許……是按照那個順序?」

    「哪個順序?」梅德問。

    「你記得嗎?十年前的那一天,我們四個人分了前後兩批跑去單老師的宿舍。李遠和餘暉比我們早十幾秒去……」

    「你是說,按照我們跨進單老師家門的順序?李遠最先進去,然後是餘暉……」

    「那我和你呢?哪個先跨進的門?」袁濱問。

    「你是想知道,我和你誰是『第三個』,誰是『第四個』?」梅德冷冷地說。

    袁濱愣住了,他睜大眼睛,但很快又垂下目光。

    「好了,別說了!」鄭婕這個時候大叫起來,「我很害怕,求你們別再說下去了!」

    梅德歎了口氣,對袁濱說:「算了,我們走吧。」他又轉過臉問鄭婕,「我們可以離開了嗎?你應該對我們沒有什麼疑問了吧?」

    鄭婕輕輕地點頭:「是的,我想,所有的事情我都弄清楚了——其實你們倆和餘暉一樣,都是受害者。我……我希望你們保重。」

    「謝謝。」梅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心裡想,我該怎樣保重?

    走出餘暉的家門前,梅德對送他們到門口的鄭婕說:「我們的這個秘密,本來已經保守了十年,沒有其他人知道。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我希望你能繼續幫我們保守這個秘密——餘暉在預感到自己要死之前都沒有把這個秘密講出來,我想,他也是這麼希望的。」

    「我懂,我會的。」鄭婕含著淚說。

    從餘暉家走出來,梅德和袁濱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回去的汽車已經停班了。顯然,他們還得繼續在這個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才能離開。

    梅德和袁濱在餘暉家附近找到一家旅館,他們訂了兩個單間,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梅德住進了701房間,袁濱住在和他同一層的705房間。

    「梅德,我很累。我必須要睡了,我們明天見。」袁濱站在房門前,用疲憊的口吻說。

    「明天見。」梅德衝他點點頭,然後進入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梅德思緒萬千,他根本無法入眠。

    只要一閉上眼睛,梅德就感到莫名的恐懼,彷彿黑暗中正有一雙眼睛在望著自己。那雙眼睛閃現出怨恨的怒火,只要稍一放鬆警惕,它就能立即將他吞噬。

    單老師,我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的。都十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們嗎?梅德躺在床上,無奈地歎著氣,淚水幾乎要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想著想著,梅德漸漸進入夢鄉。

    十二

    半夜,梅德突然被一陣刺耳的急救車警報驚醒。他揉了揉睏倦的眼睛,從床上撐起身來。

    他看了看身邊的手錶——現在是凌晨一點十分。

    漸漸地,梅德聽得越發清楚了——急救車的鳴笛聲就是從這個旅館樓下傳來的。

    他趕緊穿上衣服,走到陽台上往下看。

    樓下是漆黑一片,藉著昏暗的路燈,梅德只能大致看見一輛救護車和幾十個圍成一圈的人。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梅德走出房間,看到走廊上一片混亂,旅館的住客們紛紛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梅德看到一個男服務員從樓道另一邊匆匆地跑過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發生了什麼事?」

    「出事了!先生!住在這層樓的一個客人剛才跳樓自殺了!」男服務員驚慌地說。

    「什麼!」梅德緊張起來,「哪個房間的客人?」

    「705號房的。」男服務員說完後又匆匆離開了。

    梅德只感到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袁濱死了。從七樓陽台上摔下來,當場斃命。救護車趕來抬走的,只是袁濱的屍體。

    作為與袁濱一路同行的梅德,自然在當天就接到了警方的傳訊。但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警察就將梅德放了出來——C市的警察認為梅德沒有任何作案動機,不可能殺死袁濱。他們更相信這是一起自殺事件。

    同時,梅德也從警察的口中瞭解到:在出事之後,警察立即趕往袁濱所住的那間705號房,沒有發現爭鬥的痕跡,袁濱所帶的物品也一樣不少,再加上房間內除了服務員和袁濱的指紋以外根本沒有其他指紋——梅德立刻就想到,這幾乎和餘暉的死亡現場一模一樣。

    盲目地走在街上,梅德感到孤立無援——當年經歷這件事的四個好朋友,現在就只剩他一個人還活著了。

    也許很快就輪到我了,今天?還是明天?我又會以什麼方式死去呢?反正也記不起來了。不知為什麼,一連幾天經歷了兩個好朋友的死亡,梅德反而不是那麼害怕了。

    他就這樣昏昏噩噩地在街上行走,突然覺得心裡好悶。梅德現在只想找一個人將心中所有的結郁傾訴一番。

    可是,這件事他能找誰傾訴?袁濱都死了,還能向誰去訴說?

    梅德忽然想起了鄭婕,現在,就只有她還知道這件事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梅德再一次來到餘暉的家,他按下門鈴。

    鄭婕打開門,看見梅德,有幾分意外:「你們還沒走?」

    「袁濱死了,就在昨天晚上。」梅德神情木然地說。

    鄭婕張大著嘴,過了半晌,才說:「先進來吧,慢慢說。」

    梅德坐了下來,他將袁濱跳樓自殺的事扼要地講了一遍。

    「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充滿哀傷地說。

    「你……怕嗎?」

    梅德搖了搖頭,苦笑道:「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這筆賬,放到十年後來算,已經是單老師仁至義盡了。」

    鄭婕輕輕地歎了口氣:「你也別太絕望了,也許單老師已經懲罰夠了。他解了氣,放過你了。」

    梅德的心一陣收緊——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這種安慰還能有什麼用。

    「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煮杯咖啡,提提神。」鄭婕說著站起身,走進廚房。

    梅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側過臉望著窗外陰霾的天氣,算著自己還有可能活多久,心越來越沉。

    這時,他看到沙發旁邊的矮櫃上,放著一本相冊——也許是鄭婕思念餘暉,拿出來看的。

    梅德突然覺得一陣心酸。十年沒見面的老朋友,重逢之後,看到的竟是他吊死的慘狀,連他現在真正長什麼樣子都沒能看到。

    想到這裡,梅德不由自主地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拿起這本相冊,翻開了它。

    這個冊子裡,多數都是餘暉夫婦的一些近照——看著相片裡的餘暉,梅德想起了他十年前還是小男孩的樣子,想起了他們以前快樂的時光。

    梅德就這樣緩緩地翻著相冊,回憶著以往的事,心情竟漸漸平和下來。

    忽然,翻到一處,梅德停了下來。他左手捏著的這一頁相紙比其它相紙手感要略厚一些,似乎裡面還夾著什麼東西。

    梅德下意識地抖了抖這頁相紙,結果從相紙和一張相片中間滑了一張黑白老照片出來,掉落在地上。

    梅德撿起這張老照片一看,愣住了。

    這是十年前,梅德剛入南鄉初中時,和班上的同學、老師一起照的一張集體照。照片洗出來後,班上同學人手一張。

    在這張照片裡,梅德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餘暉,還有袁濱、李遠。當然,還有年輕的單老師。

    梅德僅僅瞥了相片裡的單老師一眼,就感到心頭一顫,他立刻移開了目光,轉向其他同學——那時候大家都是十三、四歲,臉上充滿了燦爛的陽光和蓬勃的朝氣。梅德這時才發現,原來生活是這麼美好。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梅德的腦海,這個想法令他的血液幾乎在一瞬間凝固。他慢慢抬起頭。

    「我懂了!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大叫一聲。同時,他猛然想起了什麼,驟然回頭。

    但已經晚了,梅德的後頸窩遭到重重的一擊,他幾乎還沒看清楚襲擊他的人,就已經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十三

    模模糊糊的意識中,梅德隱約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雙手雙腳都被嚴嚴實實地捆綁在客廳的一張木頭椅子上。他的面前,坐著一個人。

    「原來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梅德看著眼前的人,咬牙切齒。

    鄭婕微笑著,目光溫和:「老實說,我有些好奇,為什麼你一看到那張相片,就立刻猜到是我呢?」

    「因為我在一瞬間想起來了!餘暉在十年前就告訴了我——發生了那件事後,他不敢再看到單老師的臉,那張照片,他是當著我的面撕掉的!」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鄭婕說,「你一看到這張照片,就立刻想到如果這張相片不是餘暉的,那就只能是我的——而我擁有這張照片,就證明了我其實是你們當年的同學。反應很快嘛,梅德。」

    「你到底是誰?」

    鄭婕靠近梅德,俯下身,和他的臉近在咫尺。她低聲說:「我是許雯婷,你大概早就把我忘了吧?」

    梅德想了想,搖著頭說:「你是許雯婷?我們班年齡最大的那個女生許雯婷?」

    「想起來了嗎,就是那個因為家庭原因,十六歲才讀初一的大齡女生。」

    「可是,不可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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