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在婚姻中擱淺 第13章 春困 (3)
    紫蘇被趙燕子扯散了頭髮,終於大哭:「那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和我哥再也不想給你的仇恨埋單,我不願意!」

    趙燕子終於鬆了手,指指紫蘇、再指指半夏,大罵:「不願意就都給我滾,就當我沒養你們!你說得沒錯,你爸死了,你媽也死了,20年前就死了,你爸爸給李黛玉害死了,我給你們所有人害死了!」

    趙燕子再號啕,這次指著圍觀的鄰居控訴說:「老天,屈死我了,你們都是中藥廠的老職工,你們都可以為我趙燕子作證,這30年我怎麼過來的?男人被李黛玉害死了,我踏破鐵鞋,都找到廣州了,我也沒找著仇人;我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孩子,我就差賣血了……你們說說,我趙燕子這一生,都被李黛玉給毀了。還有田立功那小人,為我給他介紹個大肚子報復我,我自己的親姊妹也為房子算計我,我再不敢相信任何人,我身邊全是敵人……我能不恨嗎?我是人啊,我心裡有口氣,至今出不來啊!現在連我的孩子也不理解我,我還有什麼活頭?我死了算了!」

    趙燕子衝著牆撞去,邊說:「現在站在大家眼前的趙燕子就是個皮囊,真正的趙燕子,在25年前就死了,李黛玉跑美國去了,我從廣州回來,就給自己修了個墳,我現在根本就是個行屍走肉……」

    李智衝出人群,倚著牆站住,震驚萬分中,整個人已經快要炸裂了一樣。沒有眼淚,沒有表情,就那麼僵在那裡。

    紫蘇看著趙燕子當眾又一次翻舊賬,氣極了,過去就拉趙燕子:「媽,你不要說陳芝麻爛谷子,咱回家說,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你當行屍走肉,我們不當。」

    趙燕子從地上撈起個板凳就扔出去了,紫蘇躲避著,板凳砸在半夏腳上,半夏疼得齜牙咧嘴:「媽,你別鬧了,那些舊事,我都覺得丟人,回家!」

    「我不怕丟人,我是受害者,打李黛玉害你爸爸起了頭,我就老被別人害,我得出這口氣,報仇,為你爸爸,也為我們!」

    「媽,你以後不許再提『李黛玉』這個名字,你就是找到了這個仇人,我爸能復活嗎?我們的人生能改變嗎?」紫蘇喊著。

    「我知道一切都改不了了,可是,我還活著,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就是要抓住那個女人,槍斃她,我還要她親口承認,她害死了我男人,她毀了我一家的命運!」

    「別說這些車轱轆話,我聽夠了,你要非這麼追究,那李黛石也救了咱一家的命,他為你死了,這筆賬你怎麼算?」

    趙燕子一時愣在那裡,啞口無言了。

    李智聽到這裡幾乎崩潰了,哥哥是為她死的?他到底怎麼死的!他什麼時候死的?李智再也不能隱身人後了,扒拉開人群,就要往裡闖,只聽趙燕子一聲大吼,李智再也走不動了。

    趙燕子罵出了關鍵的一句話,她說:「李黛石是為了給他妹妹還債,那是孽債,他不是烈士!」

    半夏和紫蘇都愣了,半夏含淚看著趙燕子,似乎不認識她了:「媽,你褻瀆了『老大』的感情,他那一刀算白為你挨了。他不是為了還債才救你,他是為了愛!」

    紫蘇也哭著說:「媽,我想不到你居然這麼想,你難道就不知道什麼是愛?你只剩了恨!你恨李黛玉,你連她哥哥也不放過。李黛石死了二十多年了,可在我和我哥心中,『老大』永遠活著,他比我們的爸更像爸。」

    紫蘇和半夏抱頭痛哭,哭「老大」,也哭失去人性的趙燕子。趙燕子也哭,但是堅決不肯認錯,發狠地吼著:「你媽既然一無是處,你們殺了我吧,你們還要媽幹什麼?我惡人做到底了!」

    半夏看著趙燕子更加放肆地哭號,面露鄙視,抱起破碎的木人來說:「媽,你確實不如個木人,木人沒有生命,但是它有靈魂。而你,根本就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半夏捧著被毀掉的木人落淚,乾脆一吐為快:「木人,連你也成了我媽的仇人,你也跟著遭殃了,我對不起你,我一定修好你,我得靠你完成我爸未竟的事業,恢復『惟一堂』,那是我的使命,我和你,都是為『惟一堂』而活的。但是我媽,卻一直壓制我,她簡直就是……她就是『焚琴煮鶴』!」

    半夏抱著破碎的木人,衝出人群跑了。

    趙燕子再次大罵:「你們這些冤家,你們這些仇人,你們陰魂不散,我連我的兒女都沒了,我和你們沒完!」

    李智現在聽得心驚肉跳,整個人也給摔碎了一樣,逃也似的跑了。腳步不聽使喚地,一口氣就跑去了李家老屋外。這裡現在已經是拆遷工地,到處破敗一片,殘垣斷壁,李家老屋只剩了一個破門框。

    李智在瓦礫間失控地跑著,哭著,喊著:「黛玉回來了,可是家沒了,親人都沒了,我已經被你們釘到十字架上了,永遠不能翻身了……」

    鏟車挖土的轟鳴聲中,趙燕子的話在狂轟濫炸著,李智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大哭著,趙燕子一定要補償她。

    一個計劃誕生了,李智瘋了似的拿出手機,如果不現在說出來,她整個人也要被那推土機鏟了一樣。

    婚紗店外到處環繞著浪漫氣氛,連音樂都放的是《婚禮進行曲》。但是藍博滿腔怒火地衝出來,剝著身上的道具禮服,後面跟著氣急敗壞的艾佳,她穿著滑稽的長裙,還戴了頂蕾絲帽。

    艾佳追著喊:「藍博,你別走啊,還有一套美式鄉村的沒照……」

    「我不照了,我不是木偶,不想任人擺佈。」

    「誰擺佈你了?」

    「你!你看看你安排的時間表,一點鐘婚紗照內景,兩點半婚紗照外景,六點鐘去大酒店吃接風飯。艾佳,你把我安排得像微軟的總裁。」

    「可這都是早就定好了的,都不能改。」

    「可我是人,我,可以改!你不要忘了,你上午才下了飛機,你連時差還沒有倒過來,下午就把自己送上了過山車,你願意,可我不願意!」

    藍博把禮服狠狠扔在地上,轉身要走,被艾佳扯住:「藍博你不能走,晚上所有親戚都等著咱呢,吃完飯我父母還要和咱商量辦結婚酒席的事……」

    藍博要崩潰了:「後面還有任務?Asyouknow(你知道),連奧巴馬都有屬於自己的時間,所以,我不能奉陪!還有你家,我再也不想進那個門了。」

    藍博甩手走了,艾佳急得快哭了:「你回來!」

    藍博不聽,都走到車門了。艾佳繳械:「好吧,我接受,我不在家住,我和你住賓館行嗎?」

    藍博果然站住了,艾佳嚴肅地說:「但是作為交換,你今天一定得吃這頓飯。」

    「要是我不去呢?」

    「那我就只好請你媽媽去,這是你的認親飯,你必須去。」

    藍博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猛地踹車:「我簡直被你家親戚綁架了。」

    「我也沒辦法,結婚不是咱們兩個的事,我是獨生女,我結婚,這是我們整個大家庭的大事。」

    藍博張口結舌了,艾佳繼續說明,在中國就是這樣,藍博應該入鄉隨俗。她媽都已經把她的臥室佈置成洞房了……

    藍博終於受不了了,脫口而出:「那我不結婚了!」

    艾佳一驚,把頭上的帽子、身上的裙子都扒拉下來了:「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結婚了。」

    「我的天哪!」

    「我沒說錯,我無法想像,和一家子結婚是什麼樣子。我的新娘是一個女人,不是一堆老男人老女人。」

    「你開什麼玩笑?咱們在美國都訂婚了,我都跟著你叫爸爸和媽媽了。Honey(親愛的),我知道你經常做一些驚世駭俗的舉動,但這是結婚,結婚!」

    艾佳震驚,簡直無法接受。二人僵持中,藍博的手機響了。

    李智此時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急速告訴兒子,她不回美國了,她要把家安在海城,下一步有太多的事要做……還要讓藍博的爸爸也來海城。

    藍博聽得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了,他媽簡直瘋了!藍博幾乎是躥上了吉普車,發動汽車,一溜煙地開走了。

    艾佳權衡著,很快就釋懷了。藍博媽媽不走了,她有了太后撐腰,不怕當不了王妃。藍博這小子,風一陣雨一陣的,真是個長不大的大男孩。

    艾佳收拾藍博扔在地上的衣服,重拾信心,拿出雙人小照片欣賞著:「嗯,真帥!真是我的MrRight,絕對拿得出手。」

    艾佳很得意,輕輕地吻了一下小照片,這新郎是她的了……突然愣住了,再看照片,藍博的耳釘不見了。艾佳立即摸自己的耳朵,右耳那枚耳釘還在,耳釘是他們訂婚的見證,一人一枚,他的呢?

    艾佳突然全身都緊張起來,匆匆把手裡的道具衣服扔進了婚紗店,轉身就跑。她必須趕去賓館,現在能挽救她的只有藍博他媽。

    李智在賓館走來走去,藍博也走來走去,穿梭得讓人眼暈。

    李智現在半邊身子冰冷,半邊身子火燙。那段往事,她不知道該從冷的說,還是從熱的說,但這事她永遠不想讓她的丈夫藍清遠知道。

    李智正要說,艾佳闖進門來,直奔藍博的耳朵去了。艾佳摸他的耳垂,還拉著李智撒嬌,膩膩地說:「媽媽,我要告一狀,藍博說他不結婚了,他把結婚登記當遊戲。」

    藍博沒事人似的吹了聲口哨,李智明白了:「藍博,嚴肅點,你玩心太重了,哪像個快結婚的人?」

    藍博不以為然地說:「Whocares!」

    李智安慰艾佳:「你照常籌備婚禮。藍博一定是不喜歡那麼多長輩管他,他在美國長大,自由慣了。」

    艾佳感激地抱住李智:「媽媽,謝謝你,就是這個原因,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比我親媽都親。」

    「誰讓我沒有女兒呢,我可一直把你當親女兒一樣看待。」

    艾佳試探地看李智:「媽媽,你在這裡真好。那我家今晚的家宴,我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李智立即對藍博說:「藍博,你聽見了?今晚你岳父家的接風宴,你一定要去,你還要帶禮物去,這是基本的禮貌。」

    藍博「通」地倒在床上,徹底敗了:「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約翰·格雷說得真對。」

    艾佳激動得哭了,連喊:「媽媽,我愛你!」

    藍博突然哈哈大笑:「艾佳,你乾脆和我媽媽結婚吧。你該對我說的話,卻說給我媽聽,難道你要我把這句話,說給你家所有親戚聽?」

    艾佳和李智一起過來打他,藍博護頭,摸著空空的耳垂,樂了,又很快不樂了,甚至心裡沉重著。他知道,只有一個女人,她來自男人的星球。

    那人叫紫蘇,藍博願意把那個人藏在自己心裡,只屬於他一個人。

    在董家裡屋,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球擺在桌子上,花也敗了,土也沒了,只有那枚耳釘,紮在仙人球上,熠熠生輝。紫蘇把耳釘拿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眼睛裡有無限內容,孤獨而委屈。

    無邊的寂靜中,外屋響起半夏和田蜜的聲音,毀壞成幾片的木人放在桌子上,像要等待手術一樣。半夏舉著檯燈,田蜜在仔細粘著。

    「沒問題,我從小就是拼圖高手,有502膠,我絕對能把木人修好。」

    「但願吧,今天我媽摔碎它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沒關係,木人不是人,可以粘起來,可是人如果碎了,那就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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