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在婚姻中擱淺 第9章 愛是病毒 (2)
    紫蘇痛恨地說:「媽簡直鑽牛角尖裡了,你說她怎麼就跟藏獒似的,那麼記仇呢?」

    半夏不說話,還扎。紫蘇的話像針一樣紮在他心裡了,紫蘇說:「這麼多年,這個家裡不能提田立功,更不能提李黛玉,甚至都不能提董惟一。我不知道媽心裡那根弦為啥老繃著?真怕她哪天給繃斷了。」

    半夏把針一扔說:「你別說了!我已經夠煩的了,我真的無能為力了,人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一切,可是只有一樣。」

    半夏痛苦到底了,抱頭苦思:「人,沒法選擇父母,特別是媽!」

    紫蘇也被觸動心思,眼圈紅了,說:「嗯,哥,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去給爸上墳嗎?因為我怕看見媽的墳,一到墓地我就瘆得慌,她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了。我覺得我是孤兒,我沒有父母,只有哥哥相依為命。」

    「那是因為媽心死了,所以她才會仇恨一切。如果我們能讓媽的心活回來,她的人才能回來。」

    紫蘇擺弄著小仙人球,上面佈滿了刺,可是開的花很嬌艷。

    紫蘇說:「是,媽以前不這樣。她就像這仙人球,滿身刺,可她開花啊,那是因為有愛,有老大。我現在很惦記老大活著的時候,那時我們的媽,是最可愛的媽。」

    半夏眼前一亮:「對,老大,咱們就拿老大來感化媽。」

    兄妹倆站起來,那個叫「老大」的男人似乎活了。這個男人,讓董家兄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不是為有個人可以拯救他們的媽,而是為那個男人。

    「老大」是他們董家的傳奇。

    「老大」不是他們的爸,他是李黛玉的哥哥李黛石,一個小兒麻痺症患者,瘸了一條腿,但是在半夏和紫蘇心中,李黛石頂天立地。那一年,趙燕子為董惟一的事久久無法結案,滿世界找李黛玉,甚至找到了她下鄉的地方,把自己身上最後的三塊八毛五給了那個知情的小人石大倉,終於弄來地址,找到李黛玉的家,趙燕子和兩個孩子跟李黛石的恩怨就從此開始了。

    半夏和紫蘇都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他們認識了「老大」。也是在那一天,李黛石被趙燕子拿菜刀逼著,擲地有聲地說:「我妹妹欠下的債,我還!」

    那一天,趙燕子一手拉一個孩子來李家來抓李黛玉,盛怒之下,拿起菜刀逼李黛石交出妹妹。李黛石伸著脖子坦然面對,趙燕子反而騎虎難下了,李黛石還激她,把腦袋伸過來,又把胳膊伸過來說:「殺我吧,看好哪塊切哪塊!我是個殘廢,我沒有豬肉金貴,我不要錢,也不要肉票。」

    趙燕子雙手哆嗦,扔了菜刀,反而坐到地上,摟著孩子號啕大哭:「你個流氓!」

    「我不流氓,我知道你是氣糊塗了,你得找個人出氣,我給你出,你打你殺,我不還手。你來吧!」

    「滾!你那條爛命,我不稀罕!你以為這麼做就可以把李黛玉所有的罪過抹了?我告訴你,那是三條人命,我成了寡婦,孩子沒了爸,李黛玉把我們孤兒寡母的命都改了!你還得起嗎?」

    母子三人一起悲號,李黛石拿起菜刀,咬了咬牙:「再大的罪過,我還!」

    李黛石本來是替他妹妹還債來的,可他拖著患過小兒麻痺症的一條殘腿,一還就還到孤兒寡母心裡去了。

    李黛石有一門修表的手藝,他專門辦了修表攤日夜修表掙錢,接濟趙燕子一家,甚至去她家幫助干體力活。雖然遭遇趙燕子的冷眼和咒罵,但是深得半夏和紫蘇的喜愛。在兩個孩子無數次面對小夥伴的羞辱和生病時,其實是李黛石擔負了一個父親的角色,風趣幽默的他自認「卡西莫多」,叫趙燕子「艾斯梅納達」,極盡耍寶之能事,讓這個苦難的家淚中含笑,也讓從沒被董惟一恭維過的趙燕子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美麗。而孤獨的李黛石在趙燕子一家人身上也找到了家庭的溫暖,讓他萌生娶趙燕子照顧他們一家的想法。

    可是,當李黛石賣了家裡的老房子,要來和趙燕子成親時,卻為趙燕子擋住了流氓刺來的刀,趙燕子眼睜睜看著那男人把血流乾了,倒在她的懷裡……

    李黛石死了,可他卻成了董家的一分子,永遠流連在這個家不走。

    人心就這麼逆反著,你愛的人不一定不背叛你,可你恨的人,沒準就住到心裡了,趕也趕不走。那些恨也就變成了一種惦記,惦記又轉化成愛。所以人們愛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賊惦記上的,一般不會失手。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最惦記李黛石的是趙燕子。夜市已經散了,趙燕子的大包還放在原地,可是她的人已經不見了。遠遠地只聽見她的哭聲從馬路對面傳來:「李黛石,我想死你了……」

    趙燕子在燒紙,一邊哭,一邊念叨死瘸子,現在兒女都不要她了,只有在他眼前,才讓她覺得,她趙燕子還在喘氣……

    趙燕子看著燃燒的灰燼,坐在馬路邊發愣,她知道人死如燈滅,燒紙也只是安慰自己。趙燕子擼下表看著,拿衣襟擦著,這表是當年李黛石拿廢零件組裝的,可是至今還走得好好的,趙燕子看著表,又哭,那不是表,那是顆心啊。只要這表還走著,趙燕子就覺得李黛石還活著,她告訴他,她晚上把表放枕頭底下,就愛聽表「滴答滴答」地走,她覺得那是李黛石在和她說話……

    火堆已經熄滅了,趙燕子還坐在馬路邊,手裡拿著手錶,拎著晃悠著,她這輩子最想的人是李黛石,可她最恨的人是李黛玉。這多滑稽啊,是讓她愛呢,還是讓她恨呢?

    新仇舊恨湧來,趙燕子淚流成河,她把手錶使勁扔了出去。她不要了,她的人都快被劈成兩半了。手錶扔到地上「噹」的一聲,正扔到半夏腳邊,半夏撿起來,紫蘇一眼看見趙燕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媽果然在這裡。

    趙燕子擦把眼淚,冷著臉說:「還惦記我幹什麼?讓我死在外頭算了!」

    半夏過來給趙燕子重新戴上手錶說:「媽,回家吧,早點睡。我和紫蘇說好了,明天咱去上墳,看看我爸和『老大』。」

    「虧你們還記得。」

    半夏鄭重地說:「是,明天是我爸的祭日,我們記了25年了。」

    「我不去了,你爸他到死眼裡的人都不是我。」

    紫蘇立即接話說:「那還有『老大』呢,媽,我知道你想他。」

    趙燕子傷感地說:「不想了,想起來全是眼淚。」

    紫蘇鼓勵她說:「不,媽,你不該哭,你該笑。你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爸給了你我哥和我,『老大』給了你愛。你說你還缺什麼?他們都愛你,我們也愛你。」

    半夏也說:「媽,我們都記得『老大』活著的時候,你笑的時候比哭的時候多。」

    「你還記得媽的好,」趙燕子終於摟住兒女放聲大哭,「你們還要這個媽?」半夏說:「什麼都可以從頭再來,可媽只有一個。」

    趙燕子無限滿足地哭著笑著,這些冤家,25年了,娘仨撐著,鬥著,逃著,可他們誰也離不開誰啊。

    趙燕子在兩個孩子的攙扶下回到家,滿足地睡下,對她這麼個傷痕纍纍的女人而言,沒有什麼比兒女的攙扶更踏實了。

    可是上墳日仍舊是趙燕子一個孤家寡人。半夏臨走卻接到單位電話,古玩市場大面積停電,他又要加班了。

    半夏剛走,紫蘇的手機又響了,原來是交通大隊來電話,要紫蘇馬上去配合調查那次車禍。紫蘇還跟趙燕子說,就是機場接人那天,她還救了個人呢!

    趙燕子臉沉下來了,看來兒女都指望不上,她上了車,還沖車下喊一嗓子:「早點回來,相親那事,我還等著給人回話呢!」

    董紫蘇無法回話了,她一進交通大隊的會議室就被所有人圍住了,一面錦旗掛在牆上,上面八個大字,「神刀俠侶,見義勇為」。

    週末的古玩市場,來逛的人不少。半夏跟個蜘蛛人似的,掛在高高的電線桿上接電線。扯下殘線,從上面扔下來,他的心思就不在這裡,還惦記著去墓地挖烏頭,給田立功熏洗後下針,或者就直接說吧,他惦記田蜜,他得找借口去感動她。

    半夏心煩意亂地左看右看,一瞥之間,簡直看直眼了,他什麼也不顧了,從電線桿上跳下來,衝進下面的店裡。

    古玩店裡,一個幾乎一人高的木人擺在那裡,上面遍佈針灸穴位。半夏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木人,穴位全都對,真是太神了。

    店主忽悠著說,這是清朝的古董,聽說是「惟一堂」用的寶物。半夏笑了,「惟一堂」用的可是銅人。

    半夏和店主討價還價磨叨半天,被店主忽悠到狠心答應拿五千塊錢買下這個木人。但是他身上沒那麼多錢,半夏急得向紫蘇求援,紫蘇卻沒有接電話。

    紫蘇此時正成為新聞焦點,她的手機在桌子上瘋狂地振動著,但是喧嘩中誰都沒有注意。

    藍博此時正眉飛色舞地在講著救人的經過。

    「我說的全是事實,當時救護車都快堵到美國了,沒有任何辦法,我就這樣一刀下去,放出了淤血,為搶救傷員贏得了時間,我們就是救人的英雄,ChineseIdol(中國偶像)。」

    紫蘇更不好意思了,拉了拉藍博說:「藍博,你謙虛點。」

    藍博根本就不在乎,繼續吹牛:「如果當時謙虛一秒鐘,那傷員肯定就gameover(玩完)了!」

    記者大笑。紫蘇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下不來台,揪著藍博就出去了。

    紫蘇說:「你太不要臉了,還敢說什麼中國偶像!」

    藍博爭辯說:「Whocares(誰在乎呢)?這不是謙虛,這是誠實,我們應該享受榮譽,讓更多人效仿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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