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住處樓下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水仙兒跟我一起走,那小喇叭怎麼辦?我腰包裡的錢,可不夠三個人的路費,我該如何取捨?
拋棄小喇叭?說說而已,我沒那麼絕情。為女人插兄弟兩刀,只是為了兄弟割掉發炎的前列腺而已。不帶上水仙兒?更不可能,我折騰這麼久了,為的就是這個姑娘。
如此看來,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把小喇叭和水仙兒一起送上火車,然後默默地祝他們幸福了。
這算什麼事啊?水仙兒明明是我合身的小裌襖,怎麼成了別人的嫁衣裳?
思前想後,讓我左右為難。後來,我索性不想了,大家先逃離大沙田再說吧!我們也可以搞一點才藝表演,換點路費回去。
我會些什麼才藝表演?我會一些中國傳統的技藝,比如胸口碎大石、裸身滾釘板等等。胸口碎大石是我最擅長的,只是我不知道當我砸下大錘的時候,小喇叭的胸口是否受得住?至於裸身滾釘板,我掌握得半生不熟,只學會了裸身,還不會滾釘板。
好了,到了住處,我就不去想這些問題了。因為我的同事們,為我準備了一場盛大的餞行晚宴。大概是楊彩燕在大沙田廣場,情不自禁地佔了我的便宜後,發現我沒有佔她的便宜,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在回來的路上買了幾瓶啤酒和一包花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口袋裡剩下的最後一點生活費了。
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確實應該好好非禮一下楊彩燕同學,以示對她破壞我和水仙兒今晚好事的表彰。
終於要離開了,對這個毒害人民的行業,對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都沒有什麼可留戀之處。可是,對著朝夕相處近一個月時間的同事們,我多少有些捨不得了。其實,不應該稱為同事,我們只是一群落難的候鳥,最終要飛回溫暖的故鄉過冬。這裡的加盟連鎖絕不是我們共同的事業,只是在我們的人生磨難中,命中的緣分注定,我們要緊緊地擠在一起,互相借用彼此的體溫取暖。
唉,楊彩燕的體溫,真的是挺高的,就像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剛才在大沙田廣場,差點被我點燃了。我承認自己是塊木頭,可是也是塊乾柴啊,再來一點兒火星子,也許我就要燒成灰燼了。
啤酒只有四瓶,完全無法滿足我們幾個激情燃燒的年輕人旺盛的需求,可是,兩杯啤酒下肚,我竟有些醉意了。
我醉眼朦朧地說:「明天就要走了,我會想念大家的。」
嘴裡說著想念大家,我的眼睛卻始終盯著楊彩燕豐滿的軀體,酒是色媒人,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這個媒人指引著我,高效地選擇了大家的代表人物作為想念對象。
黃志瑋輕輕撫著他貼著創口貼的傷口說:「兄弟,我對不住你了,你要保重,路上注意安全!」
幾天後,黃志瑋也回到了合肥,我在一個校友住處見到他的時候,他腿上的傷口因為在南寧缺乏護理發炎惡化了,但在合肥有同學的精心照料,還好,很快便恢復了。我也希望黃志瑋在大沙田遭受到了心理創傷早日復原,我雖然不怪罪他,可是他從此就有意無意地避開我,似乎總是覺得虧欠了我,直到今天,完全斷了聯繫,我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那個頭髮有點少、胸肌有點鼓、皮膚有點黑,有很高的戰鬥值和很強的爆發力的小伙子,時隔多年,我依然會想起他,我們都曾年少彷徨,又陷入了短暫的黑暗,如今,陽光正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而親愛的你在何方,是否還記得記得我們一起睡地鋪的時光?
紅鼻頭也有些動情地對我說:「兄弟,看上去你是個滑頭,其實你是個好人。如果不是你在中間搞破壞,我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裡混多久,一旦看穿了這個加盟連鎖,我發現,我們曾經的狂熱,都變得無比的幼稚和弱智。過幾天,我家裡就匯錢過來了,我也要離開了,我永遠也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但我會這個地方,記得你曾經為我們做的一切努力。」
說心裡話,我和紅鼻頭接觸不多,對他的性格也不是很瞭解,但是他這番話著實感動了我,我不是什麼救世主,我也沒有要想著為大家做什麼,我還是為了自保,才和錢二彪做了不屈不撓的鬥爭,才千方百計地尋找他的把柄。
我有些臉紅地說:「我沒做什麼,真的沒做什麼!」
我看見楊彩燕瞪了我一眼,我明白,她一定因為我沒對她做些什麼,而一直恨著我,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丁大哥也湊了熱鬧,他說:「俺們以後可能再也不能聚在一起了,想想俺心裡還是挺不好受的,以後你們要是想聽黃色小笑話了,就去河南沈丘找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之將別,其腳也香。我現在覺得丁大哥的腳臭味,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了,我不是重口味,但是,我多少還是會懷念丁大哥夜夜伴我入眠的腳臭,腳臭算不得什麼,總好過於錢二彪那樣心腸也臭了的人兒!我們這幫人,真的都是良民,個個本性淳樸,可以入選十大感動大沙田年度人物了。
我想,大沙田其他做加盟連鎖的人,也都是秉性善良的人,不過都是中毒了,誰來為他們解毒?
我有些感傷,又乾了一杯酒。
接著,我拍著丁大哥的肩膀說:「丁大哥,臨別之前,我還是要告訴你,羅斯福是美國總統,不是你們河南出品的。雖然你們河南人製造能力很強,但是像羅斯福這樣精密的儀器,我估計以你們的科研水平,在未來十年八年還研發不了。」
丁大哥和紅鼻頭,我離開大沙田以後,就再也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曾經我們彼此留了電話,但是我弄丟了那個記事本,我也沒接到他們給我的電話,多年了,只希望他們過得都好,每一天都能活在陽光裡。
胡鐵柱情緒比較低落,他低落的原因也許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當然就是葉子,葉子整晚就做了兩件事,一件是一臉幸福狀地吃著花生米,另一件是一臉幸福狀地看著胡鐵柱。葉子的收穫還是蠻大的,來到這裡,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我片面地認為,葉子的終身大事,比巴以和平還要略微棘手一點。
葉子跟我沒什麼話,很正常,她除了胡鐵柱外,跟別人都沒有什麼話。胡鐵柱也沒什麼話,他只是簡單地跟我喝了一口,有些矯情地說:「一路走好,我會永遠記著你!」
看著胡鐵柱一臉淒楚的表情,我真想囑咐他一句:別忘了清明節的時候,給我燒幾個億紙錢花花!最好,再來幾個美女,都要F類別的。
不過,我能理解胡鐵柱的苦衷。後來,我曾經聽別人說起過胡鐵柱的消息,說他在老家開了個糖果店,專營婚慶的喜糖,我不知道他賣不賣牛皮糖,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擺脫牛皮糖一樣的葉子。
可以肯定的是,趙紅梅沒有嫁給他,也沒有嫁給老二,老二被我另外一個同學得手了,那親愛的小鬍子還是很有魅力的。趙紅梅一直在合肥,我曾經在商場裡見過她,懷抱著一個嬰兒,不知道她嫁給了誰,可以肯定的是,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
楊彩燕意味深長地對我說:「說你老實吧!你比這裡所有的人,都要狡猾奸詐。說你不老實吧!你有時候又像一塊木頭。以後好好的過日子,我相信你,你會有一番成就的。」
楊彩燕說罷,也一口氣喝了一杯酒。我低下頭,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其實,我確實是一塊木頭,卻是一塊有生命的木頭,我的軀體上,最適合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應該是一朵水仙兒!
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後來,我慢慢明白了,水仙兒是養在水裡或土裡的。長在木頭上的,不是蘑菇就是木耳,楊彩燕是不是一朵蘑菇,我不知道,現在也沒辦法驗證了。因為我這顆腐朽的木頭上,已經收割了好幾茬木耳了。
一場有些傷感的簡單晚宴結束後,我們都去休息了。我默默地收拾完東西,躺在了男生宿舍的地板上,這將是我在這裡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了!傳到耳朵裡的呼嚕聲變得悅耳起來,傳到鼻子裡的腳臭味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失眠了,我始終在想一個問題:明天水仙兒會不會來呢?
7月30日早晨,我的舍友們無一例外都早早地起床了,他們要為我送行。我和他們一一握手,尤其是楊彩燕的手,我是握了又握,皮膚光滑,手感綿軟,讓我有種麻酥酥的過電的感覺,我一直相信我對水仙兒的選擇,我一直不相信我和楊彩燕之間會來電,所以,我把那次來電顯示的經歷當做我的錯覺,後來,我終於承認了,我可能是踩到電源插座了。
我剛要出門的時候,竟然和錢二彪不期而遇,他身後還跟著蔣小旗!很顯然,錢二彪不是來為我送行的,我很久沒有見過蔣小旗了,說實在的,我有些想念她,我也很想找個機會把錢二彪的畫皮撕開給蔣小旗看看。但是,讓我意外的是,錢二彪已經對蔣小旗敞開了心扉,而蔣小旗居然認同了錢二彪的那一套狗屁理論,要死心塌地地跟著錢二彪開創嶄新天地、打造財富神話!而蔣小旗,今天過來,竟然是要當做說客,來做大家的思想工作的。
我實在不願意聽他們的夢話了,錢二彪看我拎著包,便問道:「你這是要走了嗎?想清楚了嗎?不要將來後悔啊!」
我懶得理他,準備走,說真的,我有點擔心大家又被錢二彪和蔣小旗再灌了迷魂湯。但看著大家堅定的表情,我就把心放下來了。這個東西,一旦看穿了,看破了,就很難再騙到人了。就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被戳破了,無法復原了,大家就明白那只是虛幻而已。
黃志瑋和楊彩燕都示意我趕快離開,不要和錢二彪囉嗦,於是我在錢二彪熱切留戀的目光中,拔腿就走,親愛的彪哥,再見!我無法策反你,我只能祝福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早日悔改,重新做人,還是能多活兩年的。
錢二彪眼巴巴地看著我離開他的視線,看得出來,他很想用擅長的武力手段把我再度留下來,但是,現在大家都已倒戈,他不敢冒險再去和眾人為敵了,他首先還是要撫慰大家的情緒要緊。
我一路小跑,帶著我不大的背包,趕到了大沙田廣場的公交車站牌,我看了一下時間,七點半,我要等的人一個也沒到。
我又端詳了那根公交車站牌柱,如果我抱著那根柱子,會不會有人認為我想女朋友想瘋了?
如果水仙兒不來,我才真要瘋了呢!
可是我等到了八點半,小喇叭沒有,水仙兒也沒來!
這是怎麼回事?出了什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