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1日,我們團隊出大事了。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楊彩燕風風火火地來敲我們的門。楊彩燕雖然是錢二彪的女朋友,但是錢二彪一直和楊彩燕分居,按照錢二彪的說法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房其身。只有斷絕一切慾念,才能全心全意做好加盟連鎖事業。
所以當楊彩燕來敲我們的門時,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楊彩燕憋不住了。我的第二反應竟然是,我要堅持自己的處男底線,可不能稀里糊塗失去了清白。我的第三反應竟然是,如果楊彩燕堅持選我的話,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考慮。
但我馬上知道自己的思想邪惡了,楊彩燕根本就不像是來選妃的,而是像來抓壯丁的,她用腳踢踢這個,踹踹那個,口中喊道:「快醒醒了,菊花嫂出事了!」
我一直在隱隱擔心著菊花嫂,除了她脆弱的希望,還有她脆弱的身體。尤其是上次和她聊過天後,我很害怕這個肩負這沉重家庭壓力的瘦弱女人會突然昏倒過去。
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我們衝到女士房間後,發現菊花嫂正人事不省地仰天躺在那裡,牙關緊咬、口泛白沫,掐人中、掐虎口都不管用,楊彩燕試著用人工呼吸的方法急救,搞了半天,不得要領,而菊花嫂仍然固執地昏迷著。
我大聲說:「趕緊送醫院吧!再耽擱,恐怕要出人命了。」
這句話顯然把大家嚇了不輕,楊彩燕略帶這哭腔說:「怎麼辦?我這裡連交掛號費的錢都沒有。」
快去找錢二彪!我們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於是黃志瑋陪著楊彩燕跑著去了錢二彪的住處。我們則繼續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圍著菊花嫂團團亂轉。
正當我們六神無主、望眼欲穿的時候,救兵終於來了,首先回來的是楊彩燕,她還沒跨進房門就開始哭了起來,哭得驚天動地、婉轉纏綿,我還在為她和菊花嫂深厚的感情感動時,黃志瑋面容尷尬地也進來了,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一看這情形心說不妙,莫非是黃志瑋按捺不住衝動,孤男寡女在路上的時候,他對楊彩燕進行了騷擾?看楊彩燕梨花帶雨的樣子,原來她竟然是這般貞烈性情的好女子。看黃志瑋無所適從的樣子,我相信他也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會理解並原諒他,當然批評是一定的。
我真想把黃志瑋叫到一邊,好好批評他一頓,然後再詢問他騷擾楊彩燕的細節,比如摸了哪些部位、手感如何、有沒有很緊張、壓力大不大等。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又邪惡了。首先開口的是丁大哥,他先是把頭出門去望了兩眼,然後走過來問黃志瑋:「怎麼就你們倆,錢二彪呢?」
「正穿褲子呢!馬上就要到了。」黃志瑋悶悶地說。
丁大哥又碰碰黃志瑋的胳膊,輕聲問:「彩燕這是怎麼回事?哭成這個樣子。」
黃志瑋支支吾吾了一陣子,小聲說:「我們去的時候,錢二彪正和蔣小旗在一起考試呢!」
「考試?考什麼?」我和丁大哥齊聲問道。
「考研究生,具體探討人生的姿態和生人的姿勢。」黃志瑋也會說冷笑話了。
而這邊楊彩燕哭得更厲害了。看她這麼傷心,說明她還是很喜歡錢二彪的,錢二彪在學校裡就以花心出名,但還是有女孩子前赴後繼地奔向他的懷抱,我想在人生的姿態和生人的姿勢這個課題上,錢二彪造詣一定很深。我很想安慰一下楊彩燕:天涯何處無芳草,二彪也不是好鳥。三腿蛤蟆不好找,兩腿帥哥滿地跑。身邊就有三五人,個個沒把老婆討。只要身體質量好,可以後天學技巧。
我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才藝展示,這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而且當前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讓菊花嫂醒轉過來。
終於,錢二彪趕過來了,他有些心虛,不敢看楊彩燕,直接走向菊花嫂,嘗試了幾種辦法後,發現菊花嫂根本就不理會他。錢二彪猶豫再三,終於痛下決心說:「送醫院吧!」
之後的事情我很不願意提起,一提起來我就覺得心酸。我們手忙腳亂地將菊花嫂送到了南寧市第二人民醫院,吸了氧氣,打了點滴,菊花嫂醒轉過來,但當我們拿到菊花嫂的CT報告時,我們都驚呆了。醫生嚴肅地對我們說:「頸部有個瘤子,現在不清楚良性還是惡性,建議趕緊深入檢查,確定治療方法。」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菊花嫂那岌岌可危的家庭境況再遭遇這種大病,不知如何能夠支撐。更讓我心酸的是,7月21日中午,錢二彪便給菊花嫂辦理了出院手續,接著幫菊花嫂買了一張7月22日返程的火車票,便把虛弱的菊花嫂送走了。菊花嫂還不願意走,錢二彪軟硬兼施,一會兒說她的身體不適合做加盟連鎖,一會兒說她在家仍可以享受下線客戶帶來的收益,一會兒又說治好病了還可以回來,總之反正待在廣西就失去了員工資格,離開廣西還可以保留員工資格。最後,菊花嫂將她滿腹的委屈、傷心、悲哀、絕望,和簡單的行李打包在一起,淒涼地離開了我們。
我和楊彩燕去車站送了菊花嫂,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們心裡都明白錢二彪是把他當做包袱踢了出去。
菊花嫂臨走時,癡癡望著褐色的鐵軌,失神地說:「如果不是因為兒子,我現在馬上就跳下去,讓火車撞死算了。」
楊彩燕拉著菊花嫂的胳膊,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菊花嫂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那3500塊錢,是我全部的積蓄,我原本打算給兒子的奶奶治眼睛的,現在奶奶治不了,我還得了腫瘤,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我和楊彩燕只得硬著頭皮,用無力的語言安慰著菊花嫂。
菊花嫂走了,至此,我再也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多年以後,我仍然會想起她,在心底默默地祝福這個善良樸實的女人,希望她能擺脫厄運,過上幸福的生活。
當然,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創造,首先拋棄異想天開、不切實際的發財夢。一夜暴富的事情不是沒有,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比如你花兩塊錢買個彩票卻中了五百萬,比如某個國外親戚暴斃給你留了一箱金條,比如你買了一條魚剖開魚肚子一看,哇,海洋之心!比如你邂逅了一位美女,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後來拜見岳父大人的時候,你發現他長得很像李嘉誠,一打聽,他還真是李嘉誠!
你要是覺得你沒有這樣的好運氣,還是踏踏實實、本本分分地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吧!掙錢有技巧,有人揮汗如雨收入微薄,有人動動腦子日進斗金,但他至少得動動腦子創造績效。交了3500塊錢,就做發財白日夢,顯然是不太現實的。當然,我得承認,傳銷的發起人,是動了很大腦筋,他們也掙了大錢。可是他們的錢不是自己掙來的,而是騙來別人的血汗錢,這個過程沒有任何生產創造的成果。即使這些人僥倖逃脫了法律的制裁,他們還將面臨良心的審判。好吧,就算他們的良心都拿去餵狗了(好可憐的狗吃質量這麼差的良心),我們就祝願他們吃喝玩樂去吧!吃的是藥丸,喝的是藥湯,玩的是藥水瓶,樂的原因是藥水瓶瓶蓋裡有再來一瓶的獎勵!我不是在咒他們,佛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只是把佛祖的話用通俗的方式表達出來。
我和楊彩燕回去的路上,聊了很多,但大多都是楊彩燕在說,我在聽。我也不是一個合格的聽眾,一邊聽楊彩燕說話,我一邊細細打量楊彩燕。我發現她除了身材略顯豐滿之外,長相還是可圈可點的。可是不清楚楊彩燕是否答應,我便控制了在她那雪白粉嫩的肌膚上圈圈點點的衝動。
楊彩燕哀怨地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菊花嫂那個老公就是個廢物。而錢二彪更不是人,他跟我說搞加盟連鎖要清心寡慾,不能住在一起,沒想到這個王八蛋幾天時間就和蔣小旗勾搭到了一起。」
我歎了口氣,沒有接話茬。其實楊彩燕這話打擊面太大了,我還是一個比較專一的男孩,直到現在,我還叨念著那個一面之緣的水仙兒。現在如果水仙兒出現在我面前,給我李嘉誠的女兒我也不換。不過,李嘉誠有沒有女兒我不知道,即使有,李嘉誠也不會同意這樁婚事的。
楊彩燕繼續說道:「當年在學校裡,錢二彪追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花心,拒絕了他的表白。可是,他會死纏爛打,天天給我打飯,還說自己會改,我就相信他了。」
不能不承認,錢二彪比那位蟲蟲校友幸運多了,他給楊彩燕打飯,從來沒有碰到一條蟲,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而在我們那個事故頻出的食堂裡,除了蟲,我們還有過許多的驚喜。
我的室友老二有個嗜好,他收藏了飯菜裡的所有贈品。有一次學校舉辦運動會,體育老師說沙坑裡沙子不夠了,要去校外運一點,老二說不用了,於是他從宿舍裡拖了兩大袋沙子,說是從食堂飯菜裡挑出來的。還有一次,我們學習一篇關於昆蟲的文章,老師說如果有機會你們好好觀察一下這些昆蟲的身體構造,老二說老師機會來了,他掏出一個大本子,裡面夾著各種昆蟲的標本,有蒼蠅、蟑螂、蚊子等,老二說也是從飯菜裡找到的。後來,老二還為我們提供過扣子、回形針、發卡等便民服務。不過,老二原本計劃將飯菜裡的頭髮絲都找出來,編一條麻花辮送給趙紅梅的,直到畢業都沒有成功,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