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裡的教堂 第96章 第96封信:哦,在深紅色懸崖之下
    簡:紅色的岩石和沙礫之下——攝影師羅林的身體冷得要命,我伸出手去竭盡全力想讓他的身體慢慢溫暖起來,天空中,飄動著瀑布般的白雲、飄動著讓我絕望的變幻無窮的烏雲,我將手伸進他胸口,我俯下身貼住它,我想聽到他的心跳,「可我的確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一種如沙漠那樣的味兒,」然後我知道他的身體此時或者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是的,他們告訴我,他墜下深紅色懸崖之後就已經死了。這是死亡的真理,人經過墜落就尋找到了繁茂的枝葉尋找的地方——塵埃,剩下的是裹屍布,以及灰色的火灰,彷彿像秋末的最片樹葉進入了它們由飄落到隨風遠去的過程。噢,我哭了,簡,面對這個真理,面對他「身上散發一種如沙漠那樣的味道,我哭出聲音來了。此刻,「他的胸部向著我們身體相交的地方傾斜,我能感覺到他在激動時的呼吸,以及他身上的熱氣,這乾燥的沙漠所發出的氣息就像牧豆樹莢的香味,」然而,伸出手去,我觸摸到的始終是死亡,常人無法戰勝的死亡。

    有一滴淚水灑落在他面頰上,他不會再有機會向我表達他對我擁有的那種愛情了,他的那種愛在追逐一隻鷹的過程之中已經隨風飄去,淚水灑落著,我把他的頭抱在懷間,這是我與他的關係之中——經久不息的謎結嗎?難道這就是我與他在一次旅途中所佔據的一道狹縫,難道這就是我與他在某一瞬間共同到達的某一種悲哀的角隅,宣佈的一種悲哀的傳說。這只是傳說,還沒有儀式降臨,簡,我們把他抱在小馬車上,我留在他身邊,他的頭一直放在我懷抱,我就是那個帶著白色的裹屍布帶著我可憐的靈魂即將把他送進天堂去的那個人嗎?在岌岌可危的這個時刻,只有我可以抱著他的頭,他已閉上雙眼,他追逐到那只鷹了嗎?他的像機就在我旁邊,在我看來,那架照像機裡面裝滿了他的靈魂,一隻鷹就是他的靈魂之一。簡,我的淚水仍流過不停,時光就這樣強烈地流逝著,流逝著,小馬車輾轉在另一邊,草原中的鳥群中拍動翅翼,我們往返於這個世間,原本是多麼渺小,我是一個帶著裹屍布的女人,我雙手顫抖,但我要完成這種真理的方式。

    蘇修年1998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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