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那陣勁風突然停了。攝影師看到了什麼,他讓我等他一下,讓我呆在原地,坐在那塊石頭上歇一歇,我真的希望能夠坐下來好好地歇一歇了。簡,就在這時,一隻鳥棲居在那塊草地上看著我,簡,現在,我同一隻鳥在一起,勁風突然蜷曲著不再回來,寂靜中只有一隻鳥發現了我的存在,簡,我們更多的時候就是一隻鳥與一個人在一起的關係,我們毫無目的地在睡夢中吸吮著手指上虛無的東西,在夢中似乎有辛辣的胡椒粉、鹽阻礙我們的想像,而在白晝,我們目視著對方,但並不瞭解我們會是誰?我想起一本書上一位女士的自白:「我的一生就像是和穿制服的不幸小伙子在進行漫長的初次幽會。和身穿制服的高中生,和費爾南德斯。和你。在斯拉福特的漫長的初次幽會。在斯拉福特的幽會中,還有雞肉色拉三明治。還有甜甜的黑色小泡菜,船長。甜的發膩的泡菜。你的三明治。」簡,如今,在這趟旅行中,我也在自白中度過每一分每一秒,我此刻的自由中有這麼些內容,簡,親愛的簡,我正在與一隻鳥在一起,那隻鳥不會讓我發出一種尖叫,在這荒野裡,那個穿黑色長靴的男人,一個年輕的攝影師將要帶我去尋找旅館,「在這荒涼世界的樂趣中」,這件事對我是多麼重要,如果找不到一座旅館,那麼,我也許就會消失在那些荒野的盡頭,削減並喪失我與你幽會的力量。所以,我得坐下來等待他,簡,這是生活中的佈局,「在這荒涼世界的樂趣之中」,我知道我應該一次又一次地為尋找你而培養自己的耐心,因為在通向你的路上,我注定要被勁風吹著,並得到他們的幫助,而此刻,我與你之間的關係——就像那隻鳥與我的關係一樣,我們期待,移動,然後肉體給我們帶來了寒冷,時間給我們帶來了長夜,現在,他回來了,聽著他的腳步聲回來了,他是我此刻的夥伴,是我通向一座旅館的引路者。簡,那隻鳥飛走了。也許是他的腳步聲驚動了那隻鳥,因為,有時候在一個女人看來,一個男人的腳步聲可以驚動任何東西,凡是柔軟的,脆弱的東西都可以受到驚動。所以,那隻鳥飛遠了。
蘇修
1998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