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
親愛的簡。跟在他身後,我在想你,如果你現在出現了,我們一定會高興得發瘋,不,是瘋狂讓我們高興起來。現在,攝影師走在我前面,一路上他很少跟我說話,除了帶我前行之外,他似乎沒有任何目的,他那又高又硬的黑色牛仔衣領遮住了他的脖頸,我看不到他的面龐,只看見他的腿,他的兩條腿可真長,你可以用他這兩條腿在荒野上追蹤兔子,也可以去追蹤別人無法看到的風景,所以他是一個攝影師。簡,你的職業或者說你喜歡做的事是什麼呢?我似乎從未想過你會幹什麼,也從未想過你正在干的許多事情,簡,男人一生中輾轉的、尋找的、忍受著疼痛而尋找的事情到底是女人還是一個女人對他的愛情,也許這些對一個男人並不重要,男人最重要的是在他充滿力量的時候做一個競技者,因而,競技場永遠在等待男人。
簡,你的競技場在哪裡?想到這裡,置身在荒野我突然感到我無法去追蹤你的影子,在這荒野上,永遠柔韌不變的東西是什麼?我腳下路是一條蛇,彎曲地在引導著我,簡,親愛的簡,突然吹起勁風來了。簡,走在我前面的那個男人停住了腳步並回過頭來,等到我走到他身邊時,他問我冷不冷,哦,我想起「比起我和卡桑德拉在橫越美利合眾國戰時西部沙漠的那次倒霉旅途中所經歷過的風來,這裡的風更熱更冷,不僅更熱更冷,而且更為持久,它的觸摸更溫柔,更強烈,也更為粗暴。」我不承認這種時刻對我有壓力,因為對於此刻的我來說,從荒野上吹來的強勁的風似乎就是你,簡,所以,我否認了風是寒冷的,否認了我已經開始變冷。他又繼續前行了。簡,如果有一隻大蝙蝠從荒野上飛來,我會怎麼辦?我會發出尖叫,簡,我肯定會發出尖叫,你不會聽見我的尖叫聲,但走在我前面的那個男人肯定會聽到我的尖叫,猶如從鏡子裡突然看到了鏡子中的幽靈,簡,我一定無法控制我那種尖叫。他會迅速地回頭,他會看見你在折磨著我,我變得垂頭喪氣,累得要命,我沒有勇氣去重視他的存在。
吻你
蘇修
1998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