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裡的教堂 第19章 第19封信:穿靴子的男人
    簡:

    那個朝我走來的男人,他也穿著靴子,但不是你,而是另一個陌生男人。事實上,只要有勇氣走出來旅行,我們碰到的處處是陌生。陌生,使我們必須再試一種新的途徑,使我們面對經驗中缺乏的、可以再一次讓我們想像的新的快感;陌生,把過去的繩索套拋在後面,投擲在我們面前的是新的古老的遊戲,跟陌生人的古老遊戲彷彿跟隨一架電梯上升……你可以重新等待著觸電,可以將你的空虛引入上升之中。

    簡,那個穿長靴的男人確實不是你,你看見我獨自一人被一輛裝載著礦石的大卡車拋在路上,他看見了我的形影孤單,看到了我有些茫然,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哦,多少天來你對我的折磨來自於我的想像,如今,那種折磨已經使我的身影倚依著荒僻的丘陵,因為卡車司機的旅程已到達終點,他不可能再帶我前行,簡,我這樣的形影孤單不是很容易讓別人看見,那個穿著長靴走向我的男人,也許是第一個看見我的男人,也許是第一個想走上前來為我引路的男人,他穿著牛仔褲,因為他必須穿牛仔褲,出現在這荒僻的丘陵深處的男人必須穿牛仔褲,上衣也是牛仔衣,一身黑色的牛仔衣褲——使他顯得厚重,我還看見了他身上的那只包,一隻裝滿攝影器材的大包和他肩上那只照像機,很顯然他是攝影師,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也許就是大兩歲,三歲,他站在我身邊,已經第三次告訴我,如果想找旅館,還有一些路,如果想去的話,他可以帶我去,簡,在他第三次告訴我時,我知道我已別無選擇,我只有跟隨,年輕的攝影師去尋找旅館了。他並沒有因為說服了我而高興,因為他深信我已別無選擇,因為他已在一剎間看見了我的怯弱,用不了多長時間,天已經就會黑下來,他深知我懼怕獨自一人在這荒原上行走。我走在他身後,他的個子要比你高一些,約一米八左右,這是一位不顧一切地往前走的攝影師,他一定經常在荒野上拍攝照片,他一定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滋味。簡,親愛的簡,他攜帶我身上的全部暗影不顧一切地往前走。我則一邊走,一邊盯著他的黑色長靴。

    蘇修

    1998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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