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格林童話 第36章 格林兄弟的童話範式 (8)
    要有文學性、符合青少年兒童們的閱讀情趣,正是格林童話之所以有這7次版本變化的最根本原因,也就是說,格林兄弟在世期間之所以對格林童話進行了幾次大的修改,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格林童話1812年第一卷出版就成為了兒童們愛不釋手的讀物,格林兄弟為此「實際情況」做了令後世驚歎的非凡的「文字工作」。不然,格林童話也許將永遠保留1812年版的最原始最原初的「民間文學」式樣、保持口頭文學的原汁原味,而不會經歷7次版本的變化(如果威廉不是於1859年去世,那麼1857年的第7版很有可能還不是格林童話的「終結版」,可能還有第8、第9次版本問世),當然也就永遠不會出現這個由格林兄弟創建的屬於他們自己的「童話範式」,而原本散落於民間的童話故事也不會因他們的「童話範式」被締造成了兒童文學史上一個全新的、專有的概念——「格林童話」。

    第四節(1)

    格林童話範式

    一、格林兄弟眼裡的《童話集》

    1812年,《兒童與家庭童話集》第一卷一經出版立刻就受到了小讀者們的喜愛,這是格林兄弟始料未及的,因為兄弟倆出版童話集的初衷並非是為了滿足少年兒童們的課外文學讀物訴求。可未曾想,兩人當初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童話集》首先成為了青少年兒童們愛不釋手的讀物。而隨即《童話集》是否真的適合兒童閱讀,甚至適合拿來作教科書,引來了德國本土人們的爭議,畢竟《童話集》保留了民間口頭文學的種種特色,評論家們因而也有種種說法。對格林童話的教育功能等,無論是格林兄弟時代還是當今社會,無論德國本土還是德國疆域之外,專家學者們有諸多的見解與認識,在各自的著述裡進行了論證與闡釋,筆者在這裡不再贅述,而是重頭回顧一下格林兄弟倆本人的看法。

    格林童話成了兒童喜愛的讀物,格林兄弟當時是非常認真地面對這個「既成事實」,針對人們的議論,威廉說:「我們是真的期望《兒童與家庭童話集》能成為一本有教育意義的書,因為在適合兒童的能力與秉性方面,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書籍比它更有教益、更為健康、更能勵志。」他還致函阿爾尼姆:「我早就預料有人會反對,說某些人不敢把這本書交給他們的孩子們閱讀,可是這種情況是無法改變的……這就好比我們在家讀聖經,每晚一個章節,而其中必定有好幾處會使某些人望而卻步。」雅各布也補充說:「無論老少,我們大家都循規蹈矩、墨守成規。」A

    1814年12月12日,威廉在給薩維尼的信中也談到了來自人們的質疑,威廉給薩維尼談了自己的看法:「我們收集的所有故事都是真實可信的。即便有那麼一篇故事目前暫時不被看好,但在未來一定會被證明是有意義的。人們可以從我們選擇故事的標準與原則看出,《兒童與家庭童話集》實實在在就是一本教育書籍。不過在單個故事的選擇上,我們並沒有被教育目的牽著鼻子走,同樣,我們也沒有刻意去追求童話故事的道德教育功能。我們不會僅為了道德教育功能而置我們收集故事的其他目的於不顧B。我們達到這個目標(收集與拯救),那麼這對道德教育目的同樣有好處。此外,讀者的期待與需求是那麼的不同,我們都不敢奢望哪怕是一小部分讀者能對我們的選擇感到滿意。」C

    3年後,也就是1815年,《童話集》第二捲出版發行,在序言中,威廉鄭重其事地宣告,說搜集童話有兩個目的:第一,保留古代人民的詩歌遺產;第二,向成年和青年讀者介紹這份遺產。威廉在這裡不僅告示了搜集童話的初衷,也將童話集目前的「實際功能」一併帶了出來。並且,對人們關於童話教育功能的質疑,威廉繼續給出了既形象直觀,又有理有據的闡述:

    我們不但希望這個集子為詩歌史服務,我們還希望這本書裡所具有的詩歌本身能夠給讀者以影響——使凡是能夠使其高興的人都感到高興,除此之外,它還要成為一本真正有教育作用的書。有些人反對後者,他們說,在這本書裡,不少地方與這一目的是矛盾的,這對於孩子們來說是不適宜的,或者說是不成體統的——比如當談到某些情況和關係的時候,要麼就【AHermannGerstner,BruderGrimm:InSelbstzeugnissenundBilddokumenten.Ibid.pp.42-43.B也就是說,盡可能多地全面搜集並拯救真實可靠的民間文學,以免出現被後人遺忘的後果。C儘管威廉·格林是這樣說的,但在後來童話搜集及編寫過程中,他還是屈服於外界評論家、讀者等的反應與需求。

    參見HeinzRolleke,DieMarchenderBruderGrimm.Ibid.p.78.】是談到魔鬼的時候——因此父母不願意把這本書給孩子們讀。也許,在個別情況下這種擔心是有理由的,不過要知道,完全可以選擇其他童話來讀,這是非常容易的;就整體來說,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在這裡,任何東西也不會比大自然本身能夠更好地證明我們是正確的,大自然把所有的花朵和葉子染上各種顏色,這種合適的顏色就正是大自然所賦予它們的形式;如果有誰因為他們個人的愛好不同而不喜歡這種顏色和形式(大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那麼他可以不看,但是他不能要求把一切都改變過來,染成另外的顏色。又比如:天降雨露,這是對大地萬物的恩澤;如果誰不願意把自己的植物擺出來,擔心它過於敏感,也可能受害,那麼他就在家裡澆灌它,但是他不能要求大家都這樣做。自然界的一切都能夠成長和發展,而我們應該力求達到這一點……在正確閱讀的情況下,不會從童話中讀到任何不好的東西;相反,按照恰當的說法,它會成為「我們的心聲」。孩子們無所恐懼地用手指去指點天上的星星,可是根據民間的迷信,有些人卻認為,他們這樣做是對天使的侮辱。A

    二、學術性與故事性的選擇

    在《兒童與家庭童話集》1815年第二卷的這個序言裡,格林兄弟是再次公開表白了出版這些來自民間的童話故事的初衷。毫無疑問,坦率地說,最初他倆是抱著挽救古老文化遺產的目的來搜集、整理並出版童話集的。因此,從1812/1815年格林童話兩卷本第一次出版,除掉童話故事本身,格林兄弟就秉承學者特有的嚴謹務實給《童話集》配上了附錄,在附錄裡,比如將故事進行比較,對故事的來源、故事的意義進行了學術性的說明等等。這也讓後來的我們不僅可以認識到兩位搜集整理者為了能搜集到童話故事而付出的極為艱辛的勞作,所表現出非常人的卓識遠見和堅強毅力,而且也能直觀地看到格林兄弟整編、改寫童話故事的歷程。沒曾想本該是「學術性資料」的童話集出版後卻儼然成為一部極為暢銷的兒童書籍,就像雅各布說:「就我而言,這本童話集全然不是為兒童寫的,卻頗受他們的歡迎,這使我甚為欣慰……」B

    按海因茨·勒內克教授的研究結果,我們可以簡單概括地說,哥哥雅各布·格林從頭至尾是想保存《兒童與家庭童話集》的學術性質,以及突出該書與之相應的學術價值。照筆者看來,這絕對符合雅各布的對單調繁雜的研究工【A(德)格·蓋斯特涅爾著《格林兄弟》,劉逢祺根據俄譯本譯出,前引書,第112頁。BHermannGerstner,BruderGrimm:InSelbstzeugnissenundBilddokumenten.Ibid.p.42.】作那份近乎清教徒般狂熱的心性;然而《童話集》大受小讀者的歡迎,因此,出版商、格林兄弟的朋友、評論家們,尤其是廣大的小讀者群就與雅各布的想法不一致了,他們要求《童話集》首先是一部給孩子們看的書。

    借此,不管格林兄弟出版童話集的初衷是什麼,成人就童話集成為兒童讀物這個事實首先展開了對其教育功能的質疑。除開童話故事的外部教育功能,即究竟童話是否符合兒童閱讀外,就故事內部文本層面來看,童話集1812年首版以後,遭遇的早期批評主要還有以下兩個方面:第一,人們認為格林兄弟的《兒童與家庭童話集》裡所選擇的童話以及故事敘述的口吻尚欠缺童真與童趣;第二,人們認為故事裡的措詞及整體風格還欠缺一定的文學性。

    就童話集的教育功能,格林兄弟做了上面筆者回顧的那些回應,也就是說,格林兄弟的態度是明確的。不過,針對故事文本層面的這兩種批評,實際是說,《童話集》應該保持其「學術性」還是「故事性」這個問題上,格林兄弟倆的態度有微妙的差別。雖然弟弟威廉·格林在給友人的信中曾表示,《童話集》要想使方方面面都感到滿意,這的確不太現實,然而有著詩人秉性的威廉起初是小心謹慎地對待這些批評,爾後便很快做出了妥協,非常乾脆明瞭地接受了來自人們的這些觀點與批評。只是因為要顧及哥哥雅各布的想法,威廉做出的妥協是悄然無聲的,因此,這麼一來,哥哥雅各布由於「潛心於語法,以後幾版均讓威廉審編、作序」,這樣他「便能從童話的採集與註釋中脫身出來,避免了顧此失彼的現象」A。

    所以,雅各布對故事做的搜編工作實際只有很小一部分,比如由他搜編的格林童話有《萵苣》(位列1857年版的第12位)、《強盜未婚夫》(第40)、《鳥棄兒》(第51)、《金鳥》(第57)、《牧鵝姑娘》(第89)、《白新娘和黑新娘》(第135)、《烈火燒出的年輕人》(第147)、《極樂世界的童話》(第158)、《底特馬爾斯的謊言》(第159),以及後來沒有被採用的故事《夜鶯與慢缺肢蜥的故事》(VonderNachtigallundderBlindschleiche)以及《拿刀的手》(DieHandmitdemMesser)。儘管如此,我們不能忘記雅各布對格林童話搜編工作最開初做的決定性的貢獻,他自個兒也於1860年2月19日寫信說:「這部《童話集》的搜集工作、《童話集》的第一次出版,我同威廉一樣付出了同樣多的勞動,也許甚至比他付出的還多【AHermannGerstner,BruderGrimm:InSelbstzeugnissenundBilddokumenten.Ibid.p.43.】……我立刻認識到這些口頭文化對神話學的價值」A。

    第一版問世以後,格林童話主要就由威廉來編寫了。當初外界對第一版的兩點批評是在所難免的,依著雅各布的「保存學術性質、突出學術價值」,對這些帶有史學性質、民間文學性質、神話學性質的記錄當然要求準確,而且也不需要對故事有特別文學性的表現。而威廉要轉變《童話集》的閱讀對象,要使它成為娛樂消遣性的兒童書籍,要將以前的「學術性資料」轉換為符合兒童口味與旨趣的真正「兒童與家庭的童話故事」。在這個過程中,還要讓之前對《童話集》有微詞的評論家們封口,還要顧及蔑視這種來自民間「粗鄙」體裁的「有教養的人」等等。這種種一切對威廉來講實屬不易,但是,威廉在實踐中成功地做到了這許多,他不僅成功地達到了轉換,找到了平衡,而且還由此建立了自己的童話風格,這個有他建立起的有名的格林童話範式永遠成為了一個文學經典藍本。

    三、威廉·格林與童話範式

    按照勒內克教授的研究,1819年,威廉在《童話集》第二版時才創立了他的童話範式,不過,早在1815年,格林童話第二捲出版時,裡面的童話故事已經帶有這樣「童話範式」的風格了B。這個童話範式我們已然很熟悉:比如故事中單一情節的多次重複,某些句子段落具有詩歌般的節奏與韻律,故事中某些特定數字、顏色、物質等的重複;童話主角最初或者在故事開頭都是身陷絕境,然後能通過婚姻或是繼承遺產得到命運的轉變;故事場景通常離不開森林與水,現實生活中人們追求的永恆在故事裡得以實現,例如主人公不僅生命是永恆的,結局也是那永恆的Happy-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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