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鴉的筆本應該圍繞畫布,這種生活已經維繫了我很長時間,我塗鴉著肉體,慰安婦的肉體,士兵們殘損的肉體,除此以外,我還繪製著風暴,我所經過的從緬北到中國的風光,我熱愛這些美好的風光,並傾盡一切激情描繪它們潛在的美景。而現在,塗鴉之手,伸向了我的肌膚,暮色降臨之前,我已經作好了充分的準備,松節油,水,各種艷麗和暗淡的色彩,更為重要的是準備好我的心靈前去承受這些隆重和斑瀾的色彩,它們在這裡將使我變成一個油彩人,一個畫中人,它們達到的預期效果必須鬼魅,或者像女妖,以此驚嚇那些前來尋找肉體生活的男人們。
維繫好今天晚上的身體之尊嚴,對於我來說極其重要,它也許會讓我以此活下去,活著並掙扎出去,變成了此刻的一件事,一種計劃,一種特定的目標,基於此,暮色來臨以前,我拉下門簾,開始塗鴉我的身體,這身體——它是火爐,也是冰雪,兩者混合在一體,將由此使我經受住另一種歷煉。色彩繽紛而又透出幽暗,使其身體進入一種人鬼相混的現實,我從來不把自己當作人體模特,然而,這一生我卻把自己當作了畫布,當暮色越來越暗時,我肌膚上的色彩卻越來越重,而且我突發想像,我想起了菊野子身體上的梅毒斑塊,所以,我在身體上,尤其是在生殖器中繪出了梅毒——這一世界性炎症的現實,它在我身體上猶如毒瘤一樣生長著。
然後,我照著鏡子,由於鏡身太小,我不得不轉身,一個局部又一個局部地觀看,審視,直到我自己也被那些梅毒、炎症,人鬼交織的場景所嚇住了,我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唇,以免讓自己尖叫起來,我需要給自己鼓勵,以此身來對抗即將要來的士兵,我想,當他們尖叫時,我也要尖叫,順其他們的尖叫而尖叫——這樣一來,我的肉體將驚動整個營區,這樣一來,第三個夜晚將在我們不同的尖叫聲中迎來曙色,我生命中充滿希望的那一縷縷曙色。
現在,時候到了,他們將奔來了。他們是士兵,也是男人,既然在他們服兵役的陣地上,擁有著一支慰安婦女,所以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在戰爭中享受肉慾事件。他們來了,奔向了各種門牌的喜悅,也在奔向各種形式的女人,只因為她們擁有性器官。
我的性器官已被濃厚的油彩所封住,它們是梅毒的花蕾,它已經顯赫而醒目在我身體中怒放,我笑了,一種無法抑制的從絕望中升起的荒謬之笑。
士兵來了,他似乎門牌也不看,他直達目的地,一盞纖細的油燈照耀著微小的世界他甚至不看我,忙於脫衣服,這是奔向慰安婦男人慣於的風格,他們並不追循偉大的愛情,也不追循談情說愛的詩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