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將隨同暮色一塊遊蕩而降臨,我不知道第二夜會不會像第一夜一樣寧靜和祥和,雖然我在第一夜裡不得不躺在那個酒鬼身邊,佯裝我與他已經開始了肉體的夜晚;第二夜來得如此地快,慰安婦女們已經準備好了肉體的通行證,那就是她們懸掛在胸前的牌照。
第二夜對於我來說又是一個噩夢的降臨,隨同褐色的晚霞升起之後的驚恐已經隨同風兒飄來,我的門牌在風中呼嘯著,也在我胸前穿行著。我坐在屋子裡,門簾敞開著,任何人都可以走來走去,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我肉體的夥伴。
一個男人來了,聽到他有力的腳步聲時,我已經感受到了他身體中的獸慾和風暴,在他走進簾門之前彷彿巨大的泥石流已經開始湧向我,並且攔阻我的頭頸。
他一進簾門就開始脫衣,他根本就不看我的臉也不問我從哪裡來,為什麼會在此地,為什麼做了男人肉體的夥伴?他脫衣之快,彷彿在操縱他的衝鋒鎗,在轉眼之間已經赤條條地面對著我,如果他由此撲上來,如果換了另外一種環境和心境,他是一個極好的人體模特兒,他健壯,他野性十足,他撲了上來,用身體覆蓋在我身體上,就在我想伸手前去觸摸枕頭下的那把匕首時,他哀求我說道:"給我吧,我是衝鋒手,我明天一早就要去赴死了,我知道我就要死在戰坑中,死在中國人的子彈下面了給我一次身體的美好感受吧,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從哪裡來,將要到哪裡去"我感覺到他並沒有像野獸一樣想盡快地強暴我的身體,相反他在傾訴,似乎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傾訴了。我的手已經失去了觸撫那匕首的力量,也已經喪失了準備殺死他,由此殺死我自己的念頭。
傾聽他的聲音似乎替代一場暴力和殺戳。而當他的傾訴變得越來越虛弱時,他突然趴在我身體上開始啜泣起來。之後就這樣,面對這樣在一個決心前去赴死的男人,我改變了恪守自己的立場和身體的防線,就這樣,我把我的身體交給了他,一個陌生人,一個今生今世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的男人,甚至也不知道姓名的男人。
整個晚上我都把自己給了他,我不知道為何這樣做,整個晚上都激盪著肉體的致命的風暴聲,這使其別的男人無法走進來,就這樣,黎明來臨了,他開始意識到時間的有限,他開始快速地穿衣服。然後開始在轉身離開時面對赤裸裸的我,他走上前來對我敬了一個軍禮,典型的日本軍禮,然後離開了,這是一個在身體回憶中,在我的身體與異性的片斷的回憶中,印象極深的軍人,因為戰爭加強了在那特定環境下的回憶。我目送他,一個想去赴死的男人的背影,這是在營帳中,我惟一交出身體之後所目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