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野子來了,就在那個男人離開不久,菊野子就闖了進來,她走到那束野花前嗅著香味說道:"不錯啊,我看見他鑽出你的簾門,到山坡上摘花去了,昨天晚上你給了他快樂。他不是一般的士兵,他是一個軍官,他到前線去了"。噢,第一個晚上的噩夢終於結束了,這是一個幸運的晚上,幸虧遇上了他,一個酒鬼,一個醒來以後獻花的男人,終於送走了一夜,接下來再面臨著第二夜,由此,我感到緊張慌亂,又不想讓這種緊張和慌亂暴露在她們面前。
我遇到了貞玲,她已經開始忘記熾燃的愛情了,並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她的職業生活中去,在中午的訓話中,野百合表揚了貞玲,她說貞玲昨天晚上接待了三個士兵,這真不容易,這對剛剛流產的貞玲真不容易,貞玲確實在為她的帝國作出身體的貢獻我看見了貞玲,站在陽光下,蒼白的臉垂直下去,嘴唇也很蒼白,這是一種虛弱無力的蒼白,像雪一樣。訓話以後,我與她面對面相遇,當我問及她的身體時,她搖搖頭,她竭盡全力地否認身體的虛弱和不適,而且她也不願意提到流產事件,所有過去的一切都似乎已經同她徹底地劃清了界線,她要以一副嶄新的姿態出現在我們面前。
她要以被菊野子已經徹底培植出的那種堅硬的姿態,並且以一顆堅強的心靈出現在我們面前,不倒下也不呻吟,她要以菊野子作為女性帝國的榜樣,用身體作為惟一的禮物獻給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衝鋒陷陣的日本士兵;她要以此為基地,為了她的帝國徹底地付出身體和青春的代價。
她不可能變成過去的貞玲了,彷彿恍如隔世,我已無法再與過去的貞玲對話,她變得無語而堅定,不願意跟任何人面對面的交流,也不願意談到她自己的私人問題,甚至也不流露她的任何一種情緒。
菊野子看著貞玲的背影,她笑了,在貞玲剛剛結束的夜裡,因為貞玲接待了三名士兵,所以她笑了,這是她努力培植她的結果,貞玲已經達到了她預期看到的結果。簡言之,她替一個恪守愛情至上的年輕女人親自用其自己的雙手掐斷了愛情的花朵,以及愛情所誕生的孩子,現在,她看著貞玲就像冰雪一樣堅硬起來以後,她感覺到了自己的不朽,這是一種未來戰爭史的不朽,它應該寫在她帝國的戰爭史上。至於我,當然也令菊野子欣慰,我留下來了,我不可能逃跑,也不可能去赴死,各種理由讓我不得不留下來。在她看來,我已經成為與她站在同一立場上的戰爭玩偶,噢,玩偶,這個詞真刺激,也很新鮮,不錯,我們都是玩偶,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玩偶們,我們已經無法維護和捍衛身體的規則,我們已經失去了身體的底線——它就是靈魂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