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來了,大約二十歲左右的一個士兵,怯生生地站在門牌外張望著。我的門牌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陌生的,所以,那第一個走到門牌下面的士兵,眼睛裡充滿了刺激、想像和畏懼。我站著,面對著暮色,我已變成褐色碎片,我已沒有任何理由逃亡出去。然而,那個二十歲左右的士兵卻走了,他去尋找別的門牌號了,他也許對我的國籍以及對我的面孔充滿了陷阱似的畏懼,他猜測得不錯,我就是一口陷阱而已。
我已經變成了陷阱,如果任何人進來都會隨同我死去。
我手裡握住匕首,它是我隨身攜帶的英國式匕首,袖珍式的武器藏在我床的枕頭下,如果誰不害怕我,那就進來吧,假如那個男人是一個野獸,那再好不過了,我既可以殺死他也可以殺死自己。
然而年輕的士兵走了,他到別的門牌去了,他到日籍慰安婦的門牌中去,他大約還是喜歡同一國籍的女人罷了。
另一個男人來了,他稍為成熟些,他不看門牌號,而是獨自闖進了門簾,當我抬起頭來時,他用日語叫嚷著女人寶貝,我用純英語低聲說道:"出去,混蛋,快給我出去,你走錯門了,快出去。"他出去了,他大約聽不懂我在嚷叫什麼,我的聲音已經使他沒有性慾了,他要極快地搜尋到別的女人,他轉身出去。
我感到暗自慶幸,兩個男人已經離開了,還會有第三個男人闖進來嗎?那是一個酒鬼,他來了,他舉著一隻酒瓶,搖晃著身體已經闖了進來,有趣的是他一進屋就倒在了地上。我愣了片刻,然後慢慢地蹲下地,我叫喚著,想挪動他的身體,然而,他似乎只是想來睡覺的,他是醉了,已經無力量做他想做的肉慾之事,於是,他就這樣趴在地上睡過去了。
突然之間,我竟然被釋解了自己中的防線,因為他睡過去了,而且又躺在地上,就不會再有男人進來了,如果有男人來,他們掀開門簾就會看到已經有人在這裡躺下去了,所以也就會自動離開,尋找別的女人去了。我躺了下去,以此築起一道牆壁,拒絕外面的男人再走進來。整個夜晚我就一直這樣,躺在這個酩酊大醉的酒鬼身邊,他彷彿死了一樣寧靜,他身體中的酒精壓抑了他的性亢奮,黎明即將到來,他醒來了,他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我是不是他整夜就睡在這裡,我點點頭。
他出去了,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他到山坡上去摘了一大束五彩繽紛的野花又回來了,然後用昨天晚上的那只空酒瓶作花瓶,把野花插了進去。他笑了,感謝上帝,讓我度過了第一夜,讓我遇到了一個酒鬼,而且他沒有侵犯我的肉體,還送給了我一束野花。他說他要到前線去了,如果活著回來,他又來找我,他靦腆地笑著,離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