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怎麼在天空裡穿行,忽兒在中斷的天籟中進入了現實。慰安婦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一種用肉體建立起的機構,這支隊伍就棲居在中國的這座山川,她們無恥地擺著姿態,她們缺少引領者,那是一種精神的探險者。所以,她們不得不轉來轉去地,忍受著無恥生活的現實。在面對她們的身體時,我的激情當然也在洶湧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戰爭的傀儡者們給予了我這一機遇,讓我繪製出了繪畫史上屬於我個人的最漫長的畫卷。
畫卷在一個下午完成時,野百合瘋狂地走上前來久久察看,她讓人將畫布懸掛在她自己的營帳中,由於畫卷太長,不得不環繞她的整個營帳,也就是說,畫卷整個兒地把她個人的住地裝飾了一遍,然後,她每天面對著畫卷生活著,這意味著那幅畫卷不再屬於我了,這是惟一從我手中剝離出去的畫卷。而就在這時,菊野子回來,她帶來了總部的指令,她將和野百合共同成為慰安婦的監管人。菊野子回來了,她又穿上了軍裝,我借給她的那套英國服裝大約已經被她拋棄了,總之,自此以後,那套服裝就沒有再回到我這裡。
菊野子回來,除了帶回總部的指令之外,當然帶回來的還有她區別於野百合的那種"精神",她一回來就嗅到了空氣中散發的顏料味,她敏感地鑽進了野百合的營帳,驚訝地發現了那幅長卷繪畫,然後她笑了。
她的笑,就像刀一樣鋒銳。她領教了這幅畫未來的前景以後,突然對我說,必須把她的形象繪在畫布上,因為她是慰安婦的另一名監管人,沒有她,慰安婦的隊伍就不可能迅速地發展起來,野百合沉默著,也在用沉默的力量對峙著菊野子。畫卷重又被取下來,現在,我要單獨面對菊野子。
這個差一點就要被活埋的女人,卻被貞玲我們救了出來,如果她被活埋了,會怎麼樣,這個帶著病體的逃亡者,出現在那座中國庭院中時,彷彿已病如膏肓,如果按照熾燃的想法,應該把她趕出去,應該讓她去死,然而,我請求那個中國醫生救活了她,這一切的因果循環到底會帶來什麼?
我塗鴉中修正著色澤,又一個監管人她必須出現在慰安婦的裸體中央,她笑著,她想讓我表現出她的笑,她說她的笑——暗示著她帝國的遠大前程,也同時在暗示著她的身體和精神領域都對帝國的未來充滿了幻想和信心。
就這樣,這幅長卷中出現了菊野子的形象。在高興之餘,她還吐露了她的秘密:那個軍官使她感受到了愛情,現在,軍官已經帶領部隊深入前線了,然而,她卻在祈禱讓軍官在戰爭中跳過死亡的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