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鎮騰越是二次大戰中首次被日本人所侵佔地的地方。日本人可以自由地出入於這座小鎮,就像現在一樣,島野帶著我穿越了中國的一座座起伏的山岡,終於再一次抵達了這座小鎮。我下了車,島野兌現我來到了那間小店,店門已關閉。我敲開了門,開店的那個店主看見了我以後恍惚地搖搖頭說已不賣顏料了,他又看到了島野,他在抵抗著,作為中國人似乎都在用某種力量抵抗這場戰爭。我只好懇求他說我是畫家,跟戰爭沒關係,我只想用我的筆觸描寫時間的變化。他點點頭,似乎出於無奈而帶著我打開了關閉的店門。堆集的顏料盒上長出了霉斑,戰爭中斷了小鎮的正常生活,我知道,由於日本人的來臨,生命中不僅僅已經長出了黴菌,還時常面臨著死亡。
這一次我買下了大量的顏料,因為我預感到我將在這段時間裡繪出內心經歷的一系列銘心刻骨的身體事件。我們把顏料帶到了那座中國庭院,我不得不跟島野講述喬裡的故事以及他所留下的這座庭院。島野從進入中國庭院時,神情就發生了變化,他站在庭院中首先看到了花盆中的花太乾枯了,然後他發現了院子中的那口中國水井。
他趴在井欄上,瞇著雙眼,似乎已看到了自己投入水中的倒影。他把我叫過去,讓我也把影子投在井水中,我們都看到了水中的波紋把我們的臉龐浮現在中央,這是一種生命的現象,島野突然擁住了我,低聲說,如果他在戰爭中死了,就讓我留在這座中國民宅中,守候喬裡回來,把我帶回英國去。我想看到他的眼神,可他閉上了眼皮,擁抱著我。我想,在那深藏的眼底深處,一定蕩漾著他對於戰爭的絕望。我們擁抱著在這座民宅中迎來了夜晚。夜晚擁有了肌膚,我不知道他為何從戰爭中撤離,當然他有兩天時間假日,然而我感覺到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了我,在半夜,當我們從肉體中醒來,他開始出賣了他的個人檔案:之前,在東京的公寓樓裡,他是一個廣告公司的策謀者。很快,他就應徵入伍了,服役是他國家所有年輕人的職責,於是,他在東京郊外的軍營中度過了很長時間,當然離不開訓練,然後來到了中國。現在,他擁住了我,他感到快死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地對生命喪失信心,他擁住了我說,因為我愛上了你,所以我感覺生命是如此地珍貴,然而,我一旦回到前線,任何一片彈藥都會讓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