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同樣用她的指甲在我面頰上勾勒了片刻,那是一種指甲傳遞的挑釁,它在暗示我,在這裡,我必須馴服於她的監管,在這裡,她就是我的上司。她端祥著我的臉低語道:歐洲人同樣被我們馴服了,所以,我們能夠馴服更多的人。她笑了,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望著我說道:"我從前在總部時見過你,你參加過總部的舞會"我對她卻沒有一點記憶,理由是我每一次參加的總部舞會都顯得如此地幽暗,最終都以燭火的搖曳熄滅,沉入一片混亂的舞中去,或者進入一種肉慾的奴役之中去,我怎麼會看得清她的臉,怎麼會容得下對她的記憶。
她說,我能留下來她很高興,我能留下來跟她一起戰鬥,她感到驕傲。又一個菊野子帶著高傲的姿態來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她就來了。
緊隨而來的是島野,他回來得如此之快,他站在了我身後,那時恰好是慰安婦們剛接受完野百合的訓話之後,他來了,他把我拉了出去,他埋怨說,我不應該總跟她們在一起,我應該畫畫,謝天謝地,當三郎離開之後,地圖之事也就不會再繪下去了。那些已經蒙起來的地圖,那些地理中的圖像彷彿已經密藏在了我的身體中。當他提到繪畫時,我的精神中出現了繽紛,這正是我可以到小鎮走一走的理由,在這個世界從我身邊消失的不僅僅有菊野子,還有中國少女荷花,囿於營帳,使我無法分身去尋找她們,現在,我有了一個理由,可以到鎮裡去買顏料,借此機會可以在鎮裡生活一段時間,我把那把鑰匙從箱子中找了出來。
是時候了,是我使用這把鑰匙的時候了,喬裡應該回到英國,我們無法聯繫了,儘管如此,我仍舊感到欣慰,因為喬裡帶走了我幾幅最為珍貴的人體油畫,上面記錄著李秀貞,貞子,貞玲,菊野子的身體故事。
島野說可以送我到小鎮去買顏料,恰好他可以休息兩天時間,兩天以後,他要帶領部隊重新出發。他不斷地重複著兩天這個詞彙,而我手裡卻晃動著那把鑰匙,他發現了,問我怎麼會有中國的鑰匙,我詭秘地笑了,這種瞬間之笑彷彿使我忘卻了幾天來經歷的世界上最沉重的故事。
當我在車上告訴他菊野子被活埋的故事時,我沒有揭穿我和貞玲相互擁有的那個秘密,我和貞玲將用身體藏住那個秘密,但願菊野子已經開始了她真正的流亡生涯,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菊野子死去。
島野沉默不語地驅著車,三郎似乎又回來了,從前,總是三郎驅車帶我去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