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攀越,因為鐵絲網實在太高,高過了她的肉體有可能穿越的程度,因為鐵絲網是用來製造戰爭的,所以,它不可能幫助這個女人獲得肉身的自由。反之,它只會加劇這座囚室和監獄的力量。為此,貞玲的肉體將付出代價,當她攀援到中段時,終於,她在驚恐和虛弱中從鐵絲網上滑落而下。
肉體,我又一次看到了鐵絲網和一個女人赤裸的肉體的關係。她的肉體被鐵絲網劃出了絲絲縷縷的創傷,整個身體都是傷痕,從毛細管中,從她年僅20歲的身體中往外滲出的鮮血猶如四野中的清草那樣芬芳,而她在滑落而下時,大聲地尖叫了一聲,隨即昏迷過去。她必須像她的姐姐一樣昏迷過去,在這裡,進入這座營區的女人,都得用肉體付出疼痛的代價。
首先奔上前去的人是我和菊野子。
兩個人在奔向前去時,憑著本能都被這個女人肉體的疼痛和懸念所籠罩著。
她的尖叫和赤裸裸已經高懸在一切事物之上,今夜,我忘卻了命運中的許多波濤,我忘卻了世間承述不清的罪惡之源,我力圖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這個女人,她是我的姐妹,是我的同類,也是我身體視線中的另外一種柔情的牽掛;除我之外,菊野子也用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奔向她,因為是她炮製了這場遊戲,是她負載著帝國無恥的使命,力圖在這個黑暗的晚上,讓幾個日籍舞妓蛻變為明天晚上的慰安婦。她總是迫不急待,她幹任何一件事都快得令人窒息,因為她知道,她的國家的利益需要一切時間,她要留在這裡,訓練出強大的一隻慰安婦隊伍,她深信這就是她獻給帝國軍隊最好的禮物。
面對這赤裸裸的傷體,我們該怎麼辦?
幸好她昏迷了,在這特殊時期,似乎只有一個人的昏迷可以帶來避風港。我知道,昏迷可以使菊野子鬆開再次奴役她的雙手,昏迷是貞玲贏得時間休息的最好方式,而且昏迷可以使我有理由帶她走。我不知道應該帶上她去哪裡?回營帳還是出去。這個世界到處都是日軍的踐踏者,我到底能把傷痕纍纍的這個女人帶到何處去。
菊野子說她不可能長久的昏迷,她只是在短暫中休息一會;她並沒有傷及肉體的核心,她很快會醒來的。你不用想辦法把她帶出去,我們沒有任何時間可以讓她藏到烏托邦中去療傷,因為我們的士兵死得越來越多,所以,我們要把女人送給士兵們去享受,這樣他們會為我們的帝國利益贏得勝利。
她說完之後起來冷漠地看著我。
我獨自一個人把貞玲背回營帳的路程看起來是那樣舉步維艱,因為昏迷,她的身體顯得很沉重,就像士兵死了一樣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