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了晃蕩在荷花胸前的木牌,它宛如一把鑰匙,又像纖細的中國木枷,要徹底地把這個中國少女囚禁在此地。而她,已經置入隊列中,她最小的年齡,以及她最為纖巧的身體都已經禁於此。菊野子既會講漢語,也會講日語,還會講韓國語——我可以肯定,菊野子為她的帝國已經在之前經過了語言的訓練,以加速她的帝國更龐大的軍國戰爭的計劃。菊野子心甘情願地為她的帝國服務,甚至不惜代價地將各國婦女囚禁於此地,滅絕人性地獻出她們的肉體。
肉體的記憶是一個女人生活中最美好的回憶,然而,在此地,荷花就這樣開始毀滅著她的肉體,她們似乎已經被什麼魔法訓導過,她之前已經失去過處女紅,所以她毫無表情的臉——在十六、十七歲已經失去了純真。我試圖走近她,菊野子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她故意當著我的面,再一次言說著她的宣言,即所有慰安婦在此為從戰爭中歸來的士兵獻出身體,這是一種莫大的光榮,是婦女生活中最美好的榮譽。
我無法走近中國少女荷花。
很快,撲面而來的日軍已經像無法阻止的洪水般洶湧而來,我似乎一直在尋找著荷花,視線從不離開她的存在。我看到一個很年輕的士兵走近了荷花,摘下了她胸前的掛牌——就在這一刻,我大聲地叫出了荷花的名字,那個士兵抬起頭來看著我微笑了一下。我從未見過這個士兵,他也許是新來的,他的微笑顯得很單純,也很溫柔——憑著這種感覺,我意識到,他也許會對荷花輕柔一些。
在帳營內,一切都會被活生生的撕開,包括人的肉體。
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了,當那個年輕士兵帶著荷花朝著營帳外的暮色蒼茫走去時,菊野子叫住了他們。菊野子說不允許這個時刻往外走,不允許在外面發生肉體生活,士兵的臉微微地變得羞澀起來了,士兵說他是想帶著荷花走一走。菊野子以不可思議的目光搖搖頭說:"難道你的肉體不飢渴嗎?難道你不想要這個中國女人的身體嗎?"士兵搖搖頭,也不想解釋什麼。菊野子無法再勸誡什麼,就這樣,士兵帶著荷花在營區內開始散步,很長時間以內,這是我唯一看到的奇跡,也是我惟一親眼目睹到的一件讓靈魂和心靈感動的現實。我遠遠地目視著他們,我感到很幸福,因為荷花遇到了一個用自我的行為抵制軍營區肉體生活的士兵。我感覺到了那個士兵對荷花的那種喜愛,那種從羞澀中流露出來的情感。那個時刻,我與菊野子在幾米之內對峙著——兩個女人依然發生著沉默中的對抗,為人性也許有一天會發生我們間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