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荷花在那個晚上享受到了和一個士兵之間的散步。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在散步時會交流些什麼,我沒有去跟蹤他們,只是為了留下來——與菊野子對峙,因為這樣一來,菊野子就不會去打擾他們了,菊野子後來還是離開了,她站在慰安婦的營帳外,她穿著軍裝,寬寬的牛皮帶緊緊地束起了她修長的腰,她似乎在屏住呼吸地傾聽著那些淫亂的喊叫,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圈入她帝國的一切罪惡之中去,包括圈入此時此刻士兵們與慰安婦的肉慾的現實中,遠遠看去,在已經升起的月色繚亂之中,我看到了她的臉:冰冷而移動著荒謬無比的表情,彷彿墨色的夜中蝙蝠飛行著,力圖撞響周圍世界中沉寂的牆壁。
她是菊野子,也是一隻黑色的蝙蝠嗎?
當三郎站在身後時,我知道他已經在召喚我去他營帳。我知道,我已經在不知不覺地背叛我的愛情——我已經顧不得前去拷問愛情到底是一種奧秘,在熾燃離開的任何時刻,我的周圍佈滿了如此多的罪惡,我似乎有力量去面對它們。而此刻,三郎已經在召我去他的營帳。不久以前,我們相擁,我們接吻——然而我們卻保留著肉體的獨立性,這也是我不斷地出入三郎營帳的理由之一:不管怎麼樣,我都擁有肉體的純潔,我在為熾燃保持這份純潔,而今晚,進入三郎的營帳前,我看到了兩個士兵端著刺刀,這是頭一次,三郎的營帳顯得無比地陰森。我進了營帳,三郎暗示我說,今晚,除了我,任何人不得入帳。我感覺到了游絲般的時間已經變幻,我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窒息已經降臨於我。
我意識到今晚是我變成魔鬼的時刻,果然,三郎走了過來,他頭一次開始為我脫衣,我一直穿著衣裙,那些小扣子之前束緊了我的肉身,而此刻,三郎解開了扣子,低聲說道:"我是喜歡你的,從你一出現在我望遠鏡中時,我就已經喜歡你了"。我並不掙扎,在這個世界,掙扎也好,咒語也好,宣言也好——都無法真正地解脫自我的靈魂,我的靈魂已經遠去,已不再附在我肉體內,它已經隨同中國戀人熾燃的消失而遠去。
既然如此,我的肉體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閉上了雙眼,我不想看見三郎的肉體,我感覺他已經脫光了衣服,面對我,他終於解除了禁區為我而拋開了他的軍衣,皮帶,我聽到了它們從他肉體上剝落出去的擲地聲,包括手槍也從他身體中滑落而下。
現在,他似乎解放了,他不再是軍人,也不再是侵略者,那麼,他是我的誰?我又為什麼把我自身的肉體交了出去——給了他。我躺在軍用床上,他輕柔地過來了,他仍舊是日本北海道小鎮上開酒吧的一名調酒師。儘管如此,我依然閉著雙眼,從不審視他的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