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近三郎的襯衣,緊貼住他的心臟,顯示出在那樣一個特殊環境裡,我鍾情於他,還是我已經選擇了心甘情願地下決心無恥地墮落。這個問題已經來不及深究,任何問題比起貞子的事件來,都相形見絀,剩下的只是無道德意義的貼身。我的身體已經超越庸常的道德,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已經無視任何偽道德的解釋——因為,在亂世中,在中國東北女人李秀貞留給我的身體記憶中,道德已經無力,已經索然無味,已經坍塌下去。
剩下的是拯救慰安婦貞子的身體,她那懷孕的身體,此刻似乎已經無法從世界上尋找到任何彼岸,如果她一旦留在營帳,她依然得妥協,依然用身體為日軍的獸慾服務。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貞子是那樣充滿幻想地仰起頭來,難道只有我可以幫她嗎?她的戀人,那個士兵已經到前線去了,前線只意味著流血,殺戳和征服,當然也就意味著死亡。她已經不可能在暮色的掩映下,穿著和服,這和服代表了她身後的國家和動人心弦的傳說,就像女人的身體,也在代表著一個人生命的旅途一樣曠遠。每當她穿著和服,奔赴她戀人的營帳時,我總跟在她身後,這樣的時刻並不可能久遠,她戀人早就已經出發了,士兵一覺醒來,或者夢境未完成,就已經上了路,這是在軍令籠罩下的出發,當然也就來不及告別,有許多士兵出發前還是生機蓬勃勃的年輕人,然而,回來時已經變成了殭屍。
依賴於貞子的戀人改變她的處境是困難的,所以,貞子找到了我,把全部希望交給了我。一個年輕的孕婦,無助地站在我面前,置身在世界大戰的最前沿,她的身體之謎到底有多沉重。於是,我緊貼著三郎,之前,我已經作出了一個人生中不可推翻的重大決定:既然用我獻出的身體可以改變貞子的命運,我為什麼要妥協呢?於是,我洗沐了一翻,灑上了英國香水,香水已經不多了,它沉在底部,它已經隨同無數次的旅途,戰亂、環境變得乾枯。我已經好久沒有灑香水了,這不是我這個倫敦女人揮灑香水的世界。然而,今晚,我使用了它,它使我的性別顯得芬芳起來時,我對我的決定竟然充滿了嚮往。
嚮往著與另一個身體相遇,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了企圖到達這個男人人性中最脆弱的地方,從而使出女人的魔力——奴役這個男人的肉體。肉體已經不算什麼,我目睹了眾多的肉體死去到腐爛的過程,肉體還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