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在哪裡,我知道,只有他出場才可能營救韓國少女。我幾乎尋找遍了所有的營帳,已沒有見到三郎的影子,後來,一個哨兵告訴我說三郎正在營帳外的池塘邊垂釣。我說服了哨兵,讓他陪同我去尋找三郎,因為有人快要死了,因為活埋韓國少女的時刻已到。我奔跑著,日本哨兵也跟隨著我奔跑著,終於看見了一口池塘,它的周圍長滿了自由的葦桿,我越過葦桿到達了三郎身邊。
三郎正沉浸在垂釣那種安謐之中,他怎麼會想得到在營帳中,他們將活埋那個少女。我氣喘吁吁地說出了這個現實以後,哀求三郎會去救救那個少女,三郎平靜地說:"這是規則,任何身患性病的慰安婦女必須活埋或者焚燒,這是規則,大日本帝國定下的規則,我反抗不了這些規則,你更無力反抗,也沒有權利反抗,對嗎?"三郎彷彿在嚎叫,他顯得有些煩燥或惱怒,本來他坐在湖邊垂釣的姿態似乎是安靜的,如果改換時空,一個調酒師坐在湖邊垂釣,這種場景不僅詩情畫意,而且安謐、恬靜,而此刻,一個入侵者坐在湖邊垂釣,他似乎不是在釣魚,而是在戰勝自己內心中的那種焦燥不安,一直以來,我認為,三郎在入侵他國的道路上——扮演著一個並不快樂的角色,他總是會回到北海道的那座美麗的小鎮,同時也會看到未婚妻殉難的那條鐵軌。所以,我總想利用他這種仁慈,儘管這種仁慈已經被戰爭所湮滅,然而,我依然只想呼喊他內心的仁慈,果然,他收入起了垂釣桿,跟隨我到達了營區,在營外的那片坡地,士兵們已經收起鐵鏟回來,看到這個情景,我的雙唇顫抖,我的絕望無以複述。
性病患者以及李秀貞都已經化為了土坑下——被塵土所湮滅的幽魂。這是一種無法糾正的災難,也是一種顛覆性的災難。我們都無法面對這種悲劇,三郎似乎得到了解脫,可想而知,他的精神記憶中又得到了一種鐵證,他和他的國家製造了戰爭,同時也開始殺人,戰爭意味著殺人,沒有人死去——戰爭就不可能進行下去。而此刻,我的畫筆,我的內心和身體似乎也得到了一種絕望的控制,依靠我自己的意志,我似乎可以回到那些色彩中去了,除此之外,我能改變什麼現狀呢?我知道,自此以後,我再也看不到慰安婦的兩個女人了,她們從我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