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祭 第38章
    我當然記得那種暈船的時刻,船夫們差一點就把我拋進了大海,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就不可能來到了緬甸,同時又來到了中國。如果我被拋入大海,我很快成為了水底的屍骨,或者已經被大鯊魚們所瓜分了身體的任何一種器官。貞子,日本國土上一個純潔的女人,因為戰爭,而不知不覺地已經開始用自己的身體——獻給那些同樣是無知的日本士兵,她所愛上的那個日本士兵,是那樣地單純,之前,那名年輕的軍人,正在東京讀商業學校。然而,如今,他卻走在了這條小路上——隨同他的帝國,當然也隨同他所愛上的那個日本女人,置身於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戰亂之中。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可能從慰安婦的群體中剝離出去。我憐憫她們的肉體。那些被各種國籍的服裝所籠罩的肉體生活,是如此地幽暗。當她們躺下去時,那些帶著性慾而來的日本軍人,似乎忘卻了人間任何一種道德規則,同時,他們也破壞了這種規則。我曾經站在營帳外,感受到慰安婦的肉體生活的尖叫聲,當時,三郎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我身邊,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傾聽這種尖叫,而且他想讓我進入整個營區的這種肉慾的尖叫聲中去,他揭穿了日本帝國使用慰安婦的一種秘密:"我們的士兵只有在女人的肉體上狂歡以後,才能夠以飽滿的姿態奔赴戰場"。

    肉體狂歡以後的靜寂,必定是迷惘的前景。貞子對這一切似乎已經感應到了什麼,她經常重複的一句話就是:"我很害怕他很快死去,如果他離我而去了,那麼,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呢?"貞子大約是從那些被掩埋在山坡上的戰死的士兵的命運中,感覺到了一種不測的死亡,那天我用照像機拍攝下來了埋葬日本士兵的戰場以後,當我朝回走的時刻,遇上了貞子。

    貞子站在一團雜草中,那些茂密的,瘋狂中往上空成長的雜草,幾乎已經完全地隱藏了她的身體,很顯然,她剛才獨自一個人,站在這團刺人眼睛的雜草中,目睹了士兵們被草叢掩埋的場景。她一見到我,就尋找到了傾訴者,她說:"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死於戰場,怎麼會突然之間死了那麼多人"。我說:"這是開始,還會有更多人死去,還會有更多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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