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體在繼續流血,當我們離開時,我在草棵中揀到了金屬的器物,揀到了日本製造的白色塑料手套。這幾件工具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那樣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被我帶走,帶到箱子中去,回到營帳中時,我密封好了這些物證,也許從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開始作為女人,搜尋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憑證,我知道有了它們,有一天,我會讓我的油畫展覽出戰爭最真實的場景。而在那一刻,我簡直是在偷偷地私藏下一種凶證,我進了營帳,著實嚇了一大跳,因為三郎已經在裡面,他彷彿一個幽靈般閃出,凝視著我並問我,為什麼慌慌張張,氣色蒼白,並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後退著,並在暮色中將那些凶證藏到了衣服中,我的胸部和腹部感觸到了那些令人噁心的血腥味,我掩飾不住也難以克制那個墮胎女人的事件,因為三郎已經逼近了我面前,他提高了音調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扭過身去,我抓起一根毛巾,便開始了我的嘔吐,這樣一來,三郎才離開了。很快,他叫來了為李秀貞做墮胎術的那個軍醫,我不知道為什麼叫他來,他一出現,加劇了我的嘔吐,總之,那天黃昏,我的所有味蕾都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顛覆,對於血液,對於身體,對於戰事——我似乎都已經被溶入了身體中去,當那個日籍醫生想用聽診器伸進我胸部時,我的嘔吐物恰到好處地濺濕了他的聽診器和他的日軍服。這是一種報應,我用我女性身體中的咒語從那時刻已經在報復他了。軍醫惱怒地看了我一眼,對三郎說:"這個女人大約是染上了瘴氣","什麼,你說什麼,你對著我再說一遍嗎?","我懷疑這個女人染上了瘟疫","那只是你的懷疑而已,你知道她之前看見什麼了嗎?你為什麼讓李秀貞在荒野中墮胎,你為什麼不讓她懷孕,好了,你走吧!"
這樣一來,我終於停止了那場嘔吐。似乎在這樣一刻,只有三郎瞭解我,當醫生宣佈我似乎已經染上了熱帶瘟疫時,被三郎所否定了,他走上前來,給我倒了一杯水,並幫助我清洗著嘔吐物——我弄不清楚他為什麼這樣做,然而,他面對著醫生,否定了他的墮胎,很顯然,三郎並不知道也不贊同醫生為李秀貞墮胎。他的態度在那樣一個晚上似乎讓我又感知到了一種人性並沒有完全地湮滅下去。在他的安慰之中,我面對面對讓他看到了那些證物,它們是凶器,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顯赫無比地凶器,我對三郎說,我要帶上它們跟隨我的生命前往另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