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有些迷惑地面對著那些凶器,然後背轉身去,也許,那些鮮血又讓他回憶起來了愛情的往事,他把頭埋在膝頭上,他似乎並不想阻止我的行為,或許在那一刻,我的行為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可怕,以及時間和真理的力量。他離開時,我想起了李秀貞,我找到了她的營帳,她已經不可能住在慰安婦們的營帳中,她就像她子宮中的孩子一樣已經被剝離開去,獨自住在一隻毫不透風的營帳中,在那樣一刻,面對依然昏迷不醒的李秀貞,我作出了一種決定,讓她搬到我營帳中去住,讓我來照顧他。夜色蕩漾,貞子和兩個韓國籍女人,幫助我將李秀貞攙扶到了我的營帳,我並不知道,我的仁慈將給我的現實生活帶來一種瘋狂的分裂,那天晚上,似乎一切都顯得平靜,世界萬物都沉入了夢鄉。李秀貞依舊昏迷著,不過,她的身體不再流血了,這是一種好的現象。
我就躺在這個中國女人旁邊,分擔著她身體中已經變成粉沫和碎片的夢魘,沒有什麼東西阻止我分擔她的疼痛,因為我也是女人。在夜色瀰漫中,我就這樣睜大著雙眼看著這個女人的面孔,我深信,明天早晨地會醒來,她會像萬物被風暴所摧殘後一樣醒來。
早晨,她確實醒來了,她是不會死去的,既然她的孩子已經消失,已經變成了血液流出了她的身體,那麼,剩下來的將是吶喊,因為尖叫聲停止以後,她就陷入了長久的昏迷,所以,醒來以後,她一定會吶喊,隨同日軍營區的尖銳的軍號聲,用她身體中的吶喊震撼所有人的耳朵。
耳朵,我的耳朵彷彿在那樣一刻像風扇般開始不停地扇動,因為李秀貞已經開始吶喊了,作為女人,作為我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親眼目睹中的一個中國女人,她似乎只給我留下記憶,那並不飽和的記憶留下過少許的快樂,也就是她懷孕並將雙手放在腹部上撫摸子宮裡孩子的時刻,她的快樂定格在那一時刻,剩下的就是尖叫和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