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集中到了一個人的存在之上,他就是熾然,我來自中國的戀人,而令人費解的是他正置身在入侵他國家的敵人的隊列中,他頭戴日軍帽,腳穿日軍皮靴,只有身體上那件白色的襯衣似乎是麻質製作的,也許來自他的國家。因為,在倫敦橋頭邊的出租公寓樓裡,我觸摸過他的白色襯衫,他喜歡穿白色的襯衫,無論在何時何地,襯衫總顯得很乾淨,他曾經告訴過我,在他的故鄉,當地人自己在織布機織出麻質土布,這種布料似乎對身體的存在很親切。
熾然彷彿是一個陌生人,他對我的存在熟視無睹,彷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這樣一來,我堅定不移地質信,熾然已經患上了失憶症,他已經把我排斥在外。在他眼裡,我也不過是一個患上了臆想症的英國女人而已。很快我就無法看見熾然了。在我疑惑間,我已經被迫似地加入了慰安婦的隊列,貞子走在我身邊,她的神態似乎並沒有我的想像中的那樣沉重,相反,她似乎懷著一種翹首似的期待站在隊列中。
她像我一樣年輕著。我們都很年輕,在被這場戰事所圈入了其中,我們的命運就像山羊一樣失去了自由。有時我感到荒謬無比,置身在這荒漠似的空氣中,幻想和談論任何自由是多麼地無知和可笑。貞子走在我身邊,問我為何悶悶不樂,看上去,她似乎已經習慣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給她的個人歷史所帶來的災難。後來我才弄明白了一件事,在日軍隊伍中,因為有她愛慕的男人,儘管她是一個慰安婦女,所以,她的生活彷彿被愛情所籠罩著。
這是一種不可能純淨起來的愛情,也是一種不可能實現的愛情,卻被她深深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