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鑽進了帳篷,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與這個世界聯繫得最為密切的人竟然變成了三郎,這真是一種天大的錯誤,也是戰爭給我帶來的劫難。他來,是為了讓我盡快地收拾行裝,跟隨部隊一塊出發。這時候,他的鼻孔嚅動著,他一定嗅到了畫布上還沒有徹底晾乾的色彩,也許他嗅到了從身體中虛釋出來的鮮血,或者更遠一些,如果他現在依然充滿靈魂的話,他的靈魂一定會奔逸熱帶的緬北,到達日本北海道的一條鐵軌上,他會看到奔濺的鮮血,紅色的身體碎片所以,他絕望地奔向那幅油畫,我從未看見過他如此地瘋狂,他雙手舉起畫來,就在他擲地時,他的雙手突然又收回去了,他的嗓音又恢復到了低沉的狀態:"準備好,半小時後出發"。我本以為他會毀滅那幅畫,然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理智戰勝了瘋狂。由此,我保留下來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第一幅身體的油畫。
那個日籍女人的身體在顏料中,用鮮血綻放著,我畫出了黑暗中的一條鐵軌,彷彿像那個我從未見過面的女人的雙臂,柔軟而潮濕地朝前奔湧,企圖扭轉那些從鐵軌上奔湧到亞洲戰場中的日本士兵。她的臉絕望地喊叫著。自此以後,這幅畫就開始跟隨我參與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它似乎成為了我親切的夥伴,伴隨著我從緬北到中國的國土。而在那個早晨,當我拎著箱子,背著畫框鑽出帳篷時,我又一次看見了熾然。他站在三郎身邊,同時站在所有已經列隊成行的日軍面前,空氣中迴盪著三郎的宣言,我似乎想用松針葉塞進耳朵,我不想聽見任何聲音,那些日語的雜亂之聲,越來越令我的感官感到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