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說著好極了的時候,同時也在說著他的帝國有希望了時,在窗邊,卻是肉慾之聲。這是離開小鎮的頭天晚上,每到這樣的時刻,慰安婦女們的身體將為陷入戰爭中的士兵服務,這也許也是鼓勵戰爭的一種愚蠢而殘酷的暴力活動。三郎來到了我身邊,他伸出手來,我已經不再抵抗他的雙手。在這裡,在這個黑暗而窒息的熱帶世界,捍衛自我的尊嚴顯得如此地渺小;我已經失去了力量,阻礙他的雙手,所以,他的雙手伸出來,只是想撫慰我。在那一刻,他確實想撫慰我嗎?
我回過頭去,看到了他抑制住的淚水,他說:"我的未婚妻因為阻止我參戰,而臥軌而死,我抱起她身體的時刻,她的身體彷彿玻璃碎片"他在傾訴什麼?我似乎溶進去了,因為他的傾訴之聲是如此地真實,真實得讓我逼真地看到了一個鮮活的女人,在臥軌之後,頃刻之間化為玻璃碎片的命運。我驚悸地叫了一聲,他擁住了我的身體,淚水終於沿著他的面頰奔湧而出,我們久久地擁抱在一起,為了那個抵抗戰事的婦女,為了她獻出的身體之謎。我閉上雙眼,怎麼也不可能拋棄那種臥軌的場景,這場景因為通過他的描述越來越真實,而逼真地再現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關於身體的一幅畫面。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忘記這個時刻,漸漸地,這個時刻已經成為了我使用並回憶的一種武器。
三郎只有在這個時刻才會變得如此地虛弱不堪,我感覺到了他的身體猶如一團已經坍塌倒地的廢墟,這是惟一的一次,自從我認識三郎的那一刻開始,他似乎只有這惟一的一次變得虛弱。在別的時刻,他是如此地清醒和堅忍不拔,儘管他的未婚妻為抵抗戰爭,而臥軌殉難,他依然堅定而無畏地為他身後的帝國服務,這就是我和他的分歧,也是永不可能溶為一體的現實。即使他在那樣一個時刻,變為了廢墟,他也在站起來,因為他是軍人,他又像往常一樣從我們之間溫情的關係中脫離而出,因為他看見了地圖的存在。
整個夜晚,我都在走近那個為抵抗戰爭而獻身的日籍女人,她的容貌和體姿一定像鮮花一樣絢爛。儘管她已經變成了碎片,然而,她的身體之謎依然像我畫中的女人一樣搖曳著。下半夜,我從已經窒息了很長時間的顏料中虛釋出了彩色繽紛的顏料,在我費勁地虛釋出顏料時,我不時地聽到從旁邊的帳篷中發出的肉慾的尖叫聲,它們是這個地區惟一的喊叫聲,在雀鳥也不願意飛來的踐踏區域,那些即將入侵中國的士兵們正在發洩出他們的獸聲,而躺在他們身體下的女人們尖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