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祭 第5章
    緬北,被絢麗的陽光所覆蓋著。很難想像戰爭的焰火已經開始在這塊土地上開始燃燒。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在左手和右手之間交換著箱子,裡面是我繪製出的部份通往熾燃中國故鄉的道路,繪製地圖的活動其實早就已經在大海的漂泊中開始了。準確地說應該在倫敦的迷霧中就已經開始了:當思念故土的熾燃懷著憂傷的感情一次次伸出指尖,在我脊背上勾勒出通往中國東方的道路時,一種燦爛的幻想已經越過了我的肌膚,儘管肌膚上蕩漾著情慾。那是我和熾燃的身體結合在一起的時刻,雙層窗簾暫時地遮擋住了窗外陰霾的天氣,在倫敦似乎隨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降臨,從來就沒有見到過陽光,因此,當我們的身軀在情慾之谷中開始平靜下來時,熾燃的雙手彷彿在摸索著,很顯然,他無限地摯愛著我的身體,因此,我理喻了他的感情:我的肌膚上可以蕩漾起他的祖國和他的故居。就這樣,我的身體容納了中國戀人繪製出的地圖冊。

    在曼德勒城的一座旅館裡,我趴在露台上,我的整個身體似乎都在朝外翹首著,就這樣,我看到了從日本海岸線進入曼德勒城的日本軍隊。他們國家的旗幟在城中燦爛的陽光下飄蕩著。我知道,在歐洲讓我感到驚悸不安的世界大戰的陰霾已經來到了亞洲。日軍已經入侵了曼德勒城,於是,在當天傍晚,我就拎著箱子離開了旅館,在朝著城外湧動的難民群中,我不斷地想傾聽到講漢語的中國人。難民群中的人不斷地尖叫著,發出一種種陌生的哀求和驚悸的叫聲。

    幾個日軍已經來到了我們面前,我生命中不可理喻的世界大戰此刻已經在現實中拉開了序幕:難民們不顧一切地朝著城外奔跑,我想,也許是我的存在使日軍放棄了前去追趕難民。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就在那一刻,我彷彿是一隻牧羊,已經被日軍圈在了他們用槍枝圍起的中央,我用英語嚷叫道:"放我走,請離我遠一些","噢,英國花姑娘,別害怕,你也用不著慌亂,只是想請你跟我們到總部走一走"我確實沒有掙扎,也用不著掙扎,因為看上去,他們並不會對我怎麼樣。然而,我並沒有想到,從這一刻開始,我的身體就已經上了繩索,自從我走進了日本軍營的時刻:我就開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槍殺者中,用身體真實地感受著殺戮,疼痛和恥辱;同時也用身體尋訪著我的中國戀人生活的故鄉。

    我穿著花格子短裙,這是熾燃最喜歡的裙子,從我進入亞洲時,我就在箱子裡尋找著熾燃最喜歡的裙子,而且這裡恰好是熱帶,特別適宜我穿短裙。我就這樣穿著紅或藍的格子短裙進入了日本人的軍管區域,當我環顧四周時,看到了鐵絲網,彷彿在用利齒編織著入侵者的宣言書。我被引到了一道樓梯口。我站在下面,看著那道樓梯,在從前,這裡似乎是學校,我感覺到了孩子們上樓梯的聲音,然而,在幾個夜晚之間,學校已經淪陷,孩子們失去了學校會到哪裡去呢?這顯然是一個荒涼的問題,這荒涼之謎我已經在倫敦橋頭感受到了,幸運的是我在荒涼中尋找到了熾燃的懷抱,我撲進了他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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