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晚上九點半，車子沿著玉河路一直向前，楚莫的那句『他不好』像條蛇盤在青舟的腦袋上，一直盤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二天是週末。
拿包下樓，林肖一身休閒裝坐在駕駛座上，未語先笑。青舟上車繫好安全帶，天氣開始轉暖，林蔭大道兩邊一片綠油油，車子後視鏡照著她的臉，黑乎乎的兩眼圈。按說昨晚上床挺早，小失了一下眠後一覺睡到將近中午，怎麼精神面貌還這麼差。估計這兩天一會林肖一會楚莫的折騰，有點扛不牢。瞬間對那些腳踩兩隻船依舊神采飛揚的人，肅然起敬。
車子停在『初五』，這家餐廳的名字和裡面裝潢相得益彰，進門一扇黃花梨插屏，古色古香。
位置是預定好的，引路的是個穿著朱色旗袍的姑娘，開岔到大腿，三步一小扭，十分銷魂。人還沒入座，桌上已經放了一盞茶，熱氣騰騰的冒著白煙。初五餐廳出了名的服務至上，果然名不虛傳。
林肖還是平常模樣，他好像對泡茶頗有研究，似模似樣。一杯推在青舟面前，一杯自己慢慢送到嘴邊。
品了一口，眉頭微皺，「這茶不怎麼樣，還不如你泡的咖啡。」他說完抬眼看看她，「你試試。」
不好喝還叫別人試試？青舟低著頭把杯子湊到自己嘴邊，她對茶水沒研究，苦苦澀澀的，有點燙。
大眼對小眼的滋味不太好受，沉默了一會，青舟先開口，「你不是有事情要對我說的嗎？」
林肖一心浸在茶裡，嗯了一聲。
古木桌下有個暗格子，七七八八放著幾本雜子，供顧客喝茶聊天時翻閱。雖然沒多少人會拿出來看，但更新速度還是可以的。林肖隨手抽出一本，翻了幾頁，推到青舟面前。
青舟看看他，再看看雜誌。上面的建築很眼熟，標題很瓊瑤：天府華都——天上人間，六大頁的篇幅宣傳楚莫的娛樂城，極盡詳細之能事。
當然雜誌詳細的是娛樂城裡面的建築設施，都是些能擺在陽光底下的東西。
青舟摸摸自己的黑眼圈，那什麼，她沒明白。
林肖說，「能在這本雜誌上佔一席之地，楚莫的『天府華都』算是上了軌道。」
上軌道？這叫上軌道！那晚青舟被大波浪拉著粗粗的參觀了下天府華都，那規模，那氣勢，儼然一個城中城，這樣才叫上軌道！果然有錢人的眼光就是高，一抬頭能望進火星，不是她這種人能比的。
「這麼大的娛樂城要運行，資金人脈少一點都不行。楚氏這塊金子招牌，能為楚莫敲開很多扇門。」
鬥心眼是個技術活，青舟似懂非懂，「你想說什麼，能不能簡單點，明白點。」
林肖笑了笑，「連雲還沒畢業，說實話，目前來說對結婚的事不太著急。如果沒有人推波助瀾，我想事情不會是今天這樣。」他說，「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連雲和楚伯母對楚莫和你的事，這麼的深信不疑。」
青舟定定的看他，是啊，對於這個問題，她自己都很奇怪。
「生意場上人和人的關係在於權衡，就像一根繩，只有兩頭拉緊了，走在上面的人才好做事。像楚莫這麼嚴謹的人，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他拿了蘇合意的產檢報告，我是絕沒機會知道的。他讓醫生通知我，讓我慌了手腳，當然楚家那邊也慌了手腳。」林肖頓了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青舟低頭看茶杯，難道她是繩子那頭拉線的人，緊緊拉著楚家母女，怪不得『天正』那晚餐會，楚連雲大失常態，半醉的過來罵她。
「不明白？」林肖問，楚林兩家淵源極深，有些事，他不能說的太露骨，「楚莫也在這個餐廳，現在他的娛樂城不需要楚家的金子招牌，或許你可以去問問他。」
問他！腦袋被門擠了才去問他，青舟搖頭，誰說她不明白，大學那會楚家的八卦聽多了，由黑洗白的楚氏，人脈廣資源多。
就好像找食物，別人越知道你飢餓，你就越找不到東西吃。楚莫深諳此道，不動生色，翻雲覆雨。他知道楚家哪裡餓，楚連雲的婚事一直是楚家兩老的心頭大石，他投其所需，自然能拿到楚家的人脈。
他自然不會讓人擺佈受，楚家生了疑，青舟就是強心劑，拉著繩子的一端，讓繩子繃的直直。楚母心知肚明以林肖步步為營，可惜楚莫的手段更高，到頭來她手忙腳亂竹籃打水，為他人做嫁衣。
話說回來。人脈這種東西是虛的，拿出去少不了一塊肉，最多是便宜了外人。楚家；二老才會大意。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呸，後面還跟著一大串呢，食物鏈一樣的。
從楚連雲那知道了一些，在林肖這補全了。青舟還以為自己只是錯過了玄武門之變，原來在大禹治水時，她就被沖走了。被這群人，傻瓜一樣的涮著玩。
沉默又見沉默，青舟腦袋裡胡思亂想著，中途一個電話鈴把她嚇了一個激靈，接起又沒人聽，晦氣！
林肖開口，「青舟？」
「啊。」她回過神，「其實現在這事已經和我沒關係了。呵呵，我去下洗手間。」恍恍惚惚的站起來，這種複雜的八點檔一點都不適合她。
楚連雲是不討人喜歡，感情生活也相當的豐富。但人家好歹也是小姑娘，這樣擺人家一刀，楚莫不厚道，簡直就是壞人裡的戰鬥機還vip。
高級餐廳就是高級餐廳，廁所也別具風格，迎面大大的兩門落地鏡子。拐個彎正要進去，鏡子裡映進一個身影。
V……那個vip。
不會吧！
青舟有個優點，她反應比較快。以前念初中時，體育課老師一喊解散，頭一個衝出去的一定是她。但她速度不快，跑著跑著就落中間了，搶不到熱騰騰的點心。後來她學乖了，老師一喊下課，她就準備開跑。但有時候反應快也不是什麼好事，有一次，體育課在早上最後一節，大家都餓的飢腸轆轆，老師金口一開，「下課」，她箭一樣的衝了出去。初中時同學們比較血氣方剛，一到吃中飯時端著飯碗橫衝直撞。餓急了，一路怪叫過去。
青舟穿著短衣短褲一臉興奮的奔出去，原本以為同學們會緊跟其上，想著食堂熱騰騰的飯，她情不自禁嚎了兩嗓子。可是，當她跑出了10米開外，身邊一個鬼影都沒有，整個操場就是她一個人的舞台。
身後同學加老師站的整整齊齊，目送她手舞足蹈的離開。最慘的，等反映過來，還要按原路歸隊。淚流。
反應太快，真的不是什麼好事。
就好比現在，楚莫由身後走近，青舟一個激靈，想都沒想衝進了正對面的男廁。
為毛這是為毛，女廁所要造在斜對面。
她速度快，楚莫比她更快，來不及把男廁所觀摩一遍，他一把又把她從男廁所拉了出來。
一逃一追，衝動了，太衝動了。
好吧，被林肖這麼一分析，看到楚莫，她很難不衝動。這人段數太高，到他手裡，連她這種小兵都有無限的價值；他面冷心冷，誰都能利用，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在他那炮灰了。和這人交鋒，沒開打，她身上裝備就掉了一半，能不躲嗎。
出來男廁所，掙脫楚莫的手，惹不起就躲，多麼好的俗語，要貫徹。
廁所外面有個洗手台，那人擋在她面前。
「這麼小塊地方，你躲什麼？」楚莫說。
青舟抬頭看看他，那人蹙眉鎖目的樣子讓她的心一通亂跳。
低著頭去推他的身子，「麻煩讓一下。」
「見了我就走？急著去見林肖嗎？他這人不好，你聽不明白。」楚莫手撐著洗臉台，越逼越近。
青舟著急了，「他不好，哪裡壞的過你。」
楚家的事，她根本不想摻和，被莫名其妙的拉進來，又拖出去。真心才掏出來，人家卻跟你說是騙你的。惹不起，現在還不讓躲！
人一急，就難用常理估計。這好比上網，捆住你的雙手雙腳，你都能用臉滾鍵盤！
青舟口不擇言，「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能讓你當棋子。」她說，「你這人面冷心冷，見了面，我當然有多遠就躲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