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程青舟推開廁所門，小桃正扶著洗漱台發呆，鏡子裡的女孩雙眼通紅，眼角還掛著淚點。
「桃小姐。」青舟慢步走近她。
小桃聞聲轉過頭，用手背快速的抹了抹臉。
「你還好嗎，」安慰人絕對是個技術活，青舟躑躅了老半天，「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知道你很委屈……。」
「你知道什麼！」小桃打斷了她的話，眼眸裡滿是敵意，「你和他們一樣，你們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裝什麼好心！」她語氣惡劣，和剛才溫弱的模樣大不相同。
青舟抿了抿嘴，她同情她的遭遇，但不代表是她發洩的對象。她只想盡點力幫幫她，就像那一晚，她希望有人能幫自己一樣。
「桃小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希望你好。依目前情況來看，就像楚莫說的，庭外和解是最好的辦法，對你最有利。」
「庭外和解！你們當然希望庭外和解了。」小桃說，「現在胡岳谷傷害的不只是我，還有我肚子裡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老公被判了16年，這個孩子對我們來說有多麼的重要。楚莫根本就是顛倒黑白，什麼催情劑那只是一般的興奮劑，它是會讓人亢奮，但也只對意志薄弱或者未成年人有效果。明明是胡岳谷侵犯我，現在反過來誣陷我用催情劑勾引他。」小桃越說越激動，眼眶不自覺的又開始泛紅，「是，我是小姐，我名聲不好，男人給了錢就能和我上床，但我怎麼樣也不會拿我自己的孩子做籌碼。」
「你說什麼，那只是一般的興奮劑？」青舟腦袋裡轟的一聲，一般的興奮劑？只是一般的興奮劑。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莫給她的資料明明不是這麼寫的。如果只是一般的興奮劑，那麼那晚他為什麼要侵犯她？侵犯她以後，還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心安理得。
「對，就是一般的興奮劑，別說胡岳谷沒吃，就算他真的吃了，也沒有多大效用。」小桃說，「那天在包廂，我拚命求他，他完全無動於衷。之前去監獄探望我老公，告訴他我懷孕的事。他對著我高興的哭了，他這麼大的人我從來沒見他哭。他把他所有的積蓄，他出獄後需要的錢都給了我，要我辭職，好好生下他的孩子。」小桃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我肚子裡的孩子還不滿三個月，胡岳谷一張支票就能買走他的性命，就是有你們這樣的律師，才會讓他那種人無所顧忌。庭外和解，好啊，我現在就回去和楚莫說，我同意庭外和解，這下你們滿意了。」
小桃說完，俯下身子用冷水洗了洗自己紅腫的眼，繞過青舟走去包廂。
青舟呆呆的立在原地，小桃的聲音一遍遍在她的腦海徘徊。
不知站了多久，她恍恍惚惚走出廁所。
推開包廂門進去，裡面三個人齊刷刷的抬頭看她。楚莫探究的目光掠過她的臉頰，青舟徑直走到沙發邊拿了自己的提包，轉身離開。
「去哪？」楚莫開口叫住了她。
青舟下意識的停頓了一秒，隨即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但楚莫手長腳長，速度比她快的多。
他檔在她面前，視線專注。
「我要回A城。」那人頎長的身影罩著她，青舟沒抬頭，輕聲說。
「你是我的助理，案子沒結束前，哪都不能去。」
「真是好笑，這案子還會上庭？」她邊說邊退開一步，「楚大狀不是已經暗定乾坤了嗎？」
楚莫眼眸一沉。「律師的職責是幫當事人謀取最大的權益，桃小姐自然會得到最好的補償。」
「補償？」青舟下意識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桃。進來前不知道這三個人談了些什麼，她只看到小桃紅著眼手裡緊緊拽著一份文件。
她當然不知道那份文件裡放著一張申明。強姦案最大的癥結：發生性行為時，女方是出於自願還是強迫。這張申明就是證明小桃的自願。
案件到了這個階段，其實申明完全畫蛇添足。但胡岳谷疑心重，他說婊子無情，更不能信，一定要白紙黑字才能放心。小桃簽了字，就是承認了她的自願。自願和胡岳谷發生關係，自願流掉她的孩子。
在夜店上班的小姐，哪有軟弱之說。再軟弱的人，磕磕碰碰了這麼久，也會堅強。青舟知道能讓小桃紅了眼的，一定不會是小事。
「補償？」她收回目光，重複了一遍，「又是用錢，我明白的。」她抬頭看楚莫，眼睛裡是直白的指責和怨恨。如果不知道催情劑的奧妙，她還能認為那晚是場意外，面前這個人，只是害怕和遠離，而現在她十足十的討厭他。
「感情用事是做律師的大忌，說話前先認清自己的立場。」楚莫說，「我再說一遍，律師的職責是幫當事人謀取最大的權益，輸贏是非，由法官判定。」
「謀取權益就可以彎曲事實，指黑為白。」人在憤怒時，理智就成了天邊的浮雲。青舟胸口悶著一股氣，從小桃身上一直蔓延到那天晚上，「這起案子事實如何，楚大狀比我更清楚，敢做就要敢當。」
楚莫輕笑，「怎麼，你感同身受了？」
「我說的是胡先生的案子。」
楚莫挨近，青舟迎著他的視線直愣愣瞪他，她還是怕他，這人的壓迫感靠近一公分就增加一帕，壓的她心臟加速跳動，「不是……不是那件事。」
「哪件事？」楚莫說，「侵犯你的事。」
包廂裡分外安靜，程青舟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所謂律師就是要找到別人最軟弱的一面加以攻擊，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貓，渾身毫毛倒豎。瞪著楚莫的雙眸差點泛紅，別人這麼在意的事，他卻沒有顧及。她咬著嘴，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
「你這個助理真是不稱職，做律師要的是理智，在案件中參雜個人感情會影響判斷。當了幾年助理，難道連這點都不明白。」楚莫說。
青舟仰著脖子氣紅了一張臉，他看著她，有些心不在焉。思緒忽然回到了那天晚上，她也像現在一樣滿臉通紅，嘴唇被他吻的通紅，身上皮膚也泛著淺紅。
楚莫的眼中的顏色變得很深很沉，青舟壓下一肚子的怒火，「我知道你瞧我不起，我是不夠專業，也沒資格做你的特助，你放心，回去後我就自動辭職。」
那兩人在門口不可開交，胡岳谷看的滿頭汗。
他這人有三大愛好，金錢，女人和看熱鬧。楚莫金口一開，孫悟空大鬧天空似得好大一灘熱鬧，但此時他心驚，他膽戰，他沒有心思看熱鬧。楚莫那個陰晴不定的，前面和程青舟翻臉，後面一定會找他翻臉。運氣不好，還會把火頭扔到他身上，到時候……胡岳谷抹了抹腦門，一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