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警察局多的是穿制服的女人,不怕坐牢儘管去啊。」胡岳谷逼近一步,程青舟就後退一步,直到背脊抵上身後的牆,她抬著眼瞪他。
那廝一臉讓我死在花下的表情,舔了舔嘴唇沉沉的笑。
兩人僵持著,這種節骨眼,她就不信他敢胡作非為。
果然這人只是湊近她,隔著小小一段距離,視線在她嘴唇上來回梭視,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過了會,他神情一轉,嬉皮笑臉的拍了拍青舟的肩,「走吧走把,別讓楚大狀等急了。」
兩人一前一後,快到包廂時,胡岳谷忽然停了腳步轉過頭:「小姑娘,你以為我真的是怕做牢才不敢動你?」他似笑非笑,「其實我是怕得罪人,得罪那個人比做牢還慘。」
他眼神陰陰沉沉,認識這麼久,青舟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好像心有不甘,又無計可施。
過道上打著暖黃色的柔光,曖昧非常。推開門,包廂裡面竟亮堂堂的猶如白晝。
楚莫坐在主位,那名叫小桃的女孩居然也在,坐在他的身側。青舟跟著胡岳谷進去,那兩人同時抬頭瞧來一眼。
楚莫的視線由胡岳谷身上轉到青舟臉上,眼眸一沉,「她怎麼會來。」
「哈哈。我盡盡地主之誼,帶你的小助理到處轉轉。來B城不來『野火』太可惜了。」胡岳谷徑直朝沙發過去,邊走邊笑,「楚大狀就是楚大狀,這個小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停頓的一下,「居然有辦法讓小桃再踏進『野火』的門,我真是五體投地。」
青舟跟在後面一頭霧水,只覺得楚莫投過來的目光有些異樣。
胡岳谷大刺刺的坐到了小桃身邊,雙臂伸開身子往後仰,「怎麼樣,小桃。很長時間沒進這個包廂了吧,你看我多有心思,這裡的擺設和那天一模一樣!」
小桃臉色瞬間變的煞白,迅速站起身子,「楚律師,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這場官司無論如何我都要打。」她的聲音很輕,但十分堅定,「你不用在費心思,這個人我一定會告到底,他讓我沒了孩子,不為我自己,也要為……。」她情緒有點激動,話沒說完整,早就泣不成聲。
青舟吃了一驚,文案裡只提到過原告由於暴力性侵犯導致身體多出受創,但從沒提及流產。明知道做律師不能感情用事,但那一字一句從小桃口裡說出,她的心不由得隨著緊收,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
胡岳谷不以為意,翹著二郎腿抬:「想要孩子?那容易啊!來找我嘛,你想生多少都行。」說完肆無忌憚的大笑。他這人粗俗,愛錢不愛唸書,初中填志願:性別男,愛好女。耍起流氓來完全不看場合。
小桃避開他赤裸裸的目光,「楚律師,我很感謝你為我老公做的事,但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說罷拿起皮包要走。
楚莫始終沒開口,指腹一遍遍摩挲著檔案袋的邊緣。有句老話叫覆水難收,說出口的話,就好比撥出去的水,落進別人耳朵裡,就再也清除不掉了。
他半瞇著眼看向青舟,發現她也正在看他:蹙著眉,抿著嘴,眼裡是直白的指責。兩人視線相撞,她立馬別開眼。
楚莫若有所思,當小桃伸手要打開包廂門時,他出聲叫住了她:「桃小姐留步。」收回停在青舟臉上的視線,他開口說,「我希望你明白,庭外和解是這場官司最好的解決辦法,對你對我的當事人都好。」
他從包裡取出一樣東西放在桌案上,赫然是那瓶催情藥水:「這東西桃小姐應該不會陌生吧。你先生因為它惹了一身搔,現在還關在大牢裡。警察從你家搜出來大批這樣的催情劑,若說你持有,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被作為證物取納的可能性有80%。我手上還有一份我當事人的身體檢查報告,可以證明當天他的血液裡含有這種催情劑的成分。」
楚莫聲音低沉,是他一貫有的冷靜;表情波瀾不興,於平時無異。
青舟幾乎要為他拍手叫好,這麼精彩的反轉,真叫人大開眼界!
生活很有趣,巧合無處不再。她居然在別人的案子裡找到自己的影子。錯誤的催情劑,錯誤的一夜情。楚莫扭曲的事實不就是發生在她身上的現實,這個漂亮的反轉,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侵犯她以後,從她身上得到的靈感。
小桃回過身子,緊緊抓著手裡的包,「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莫把玩著手裡的藥水:「什麼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官會怎麼看。事發當天這間包廂裡沒有別人,至於裡面的情況,只有你和我的當事人知道。我當事人的社會信譽、社會地位大家都有目共睹,而桃小姐,15歲到17歲兩年間曾多次留下過案底,供詞的可信性可想而知。恕我直言,這場官司你贏的機會並不大。」他不疾不徐:「不僅贏面不大,你先生出售催情劑間接傷害了兩個未成年少女,我當事人可以反告你利用藥水,別有用心。」
小桃臉上早已沒了血色,「你說謊,我根本沒有用過什麼催情劑,是他,是……。」
「這話到庭上看法官會不會相信。」楚莫說,他的眼角掠過青舟:「退一步講,就算法官同情你的遭遇,但在這些證據面前,這場官司只會無休止的耗下去,到時候你連律師費都成了問題,何不見好就收,你得到的賠償一定比你所能想像的更為豐厚,考慮清楚。」
又是錢,有錢真是好,做了錯事大筆一揮,自然有倒霉的人替你背。
小桃沒接話,只是眼淚一個盡的往外湧,躑躅了一會,開門跑了出去。
青舟現在明白了,難怪從頭到尾她都不用做事,原來楚莫根本不想打這場官司。他手腕高,自然不怕上公堂,顧及的是胡岳谷的名望。把小桃約到事發的包廂,這打的是心理戰。心房有了缺口,動搖就更加容易。
青舟看著小桃,心酸不已。她可憐她,就好像可憐自己。
小桃開門出去,她沒猶豫跟著追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包廂,胡岳谷靠著沙發,發起脾氣:「賠錢?誰說我要賠錢的!楚莫,你這算什麼!前面說的頭頭是道,怎麼要緊關頭像個女人似的心軟起來,一點都不像你!」他瞪著眼,「我不管,我改主意了。現在我不但不要庭外和解,我還要跟那個女人打到底。我胡岳谷做生意這麼多年,從來沒賠過錢。叫我賠錢!門都沒有!」
楚莫視線一路追著那抹身影直到消失在門口,低頭看看手裡的藥水「好啊。你另請高明。」
胡岳谷臉一僵,他這人衝動,話沒過腦子就出口,現在也覆水難收了。還好他皮夠厚,笑瞇瞇的迎上,「楚大狀,你不能坑我,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啊!當初,你可答應過我不僅分文不用出,還能全身而退,你忘記了。」
楚莫靠著沙發被:「我是說過,但我也說過,不喜歡別人在暗地裡做小動作。」
「冤枉啊,我哪裡敢!楚大狀吩咐的事,我哪件不是辦的妥妥當當。」
「妥妥當當?程青舟呢,」楚莫別過頭看他,「她今晚不該來這個地方。」
胡岳谷心一驚:「哦,你的小特助啊,我看你帶她來了B城,以為沒顧及了才……。」
「我還說過別打她的主意,進門之前在走道上,你對她做了什麼?」
胡岳谷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去,收起了懶散之意。他從來膽大,人家不敢做的買賣他眼都不眨就接下,但面前這個人明明沒動聲色,卻讓他有些心驚膽戰。
楚莫嘴角上挑笑道,「別緊張,這家店是我一手建起來的,始終比你更加熟悉。它角角落落發生過什麼事,明裡的暗裡的,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暗,暗裡的?胡岳谷頭皮發麻,「楚先生,真愛說笑。這官司你說了算。呵呵呵,城南的地皮,也會像這場官司一樣,萬無一失。」